季无由说的这一段话让寒露垂下了眼睛,他原来叫作,李九龄吗?
“他们呢?”他的爹娘呢?
“死了,都死了。”季无由叹了一口气,“死之前,姑姑一直念着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寒露闭了闭眼,那么自己现在被找回来又有谁会在意呢?眼前这个看起来冷血的季无由吗?还是侯府里的顾青林?如若季无由所说属实,他还是有自己的其他意图吧。
“什么条件。”寒露问,声线平平。
“不要想着离开。”季无由说。
不要想着离开我。你对顾青林那么忠心,分点目光在我身上。季无由其实卑微地想,如若可以,他不是不可以说出口,但是如若现在就说,就很把寒露吓到吧,毕竟寒露他和自己认识也才短短几天而已。
季无由的父亲季持毅,他曾经坐在马上,穿着擦得雪亮的胄甲,昂首挺胸走过长安街,街道旁边的百姓的目光里全是崇拜或者是感激。
“那就是季大将军,大捷归来,好生威武风光啊!”
可是季持毅死的时候,连个棺材都没有,他是病死的,死在流放的路上。季无由曾经听父亲说过:“非马革裹尸不死。”
可他死的时候那么狼狈,脸瘦脱了形,头发全白了。他的一生打了无数次的胜仗,多次力挽狂澜,金戈铁马,刀口舔血,满身的伤痕都是荣耀,为得就是精忠报国,是皇帝的嘱托和信任,可是他没想到,那个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皇帝终究还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他的一道圣旨,就让他坠入万丈深渊。
他依旧不后悔自己的戎马一生,哪怕死的那么不堪。
而季持毅的一生,他的柔情全部给了自己的妹妹,季瑶枝。
死之前,他嘴里唤的便是“瑶枝”,季瑶枝的一生在他死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季持毅死的时候,无愧于任何人,只愧于季瑶枝。
“一定要找……到小九儿……”
季无由一直记得父亲死前的嘱托,现在他把寒露接回了将军府,也算是完成了季持毅的遗愿。
哪怕,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那么光彩。
寒露想起了顾青林曾经对他说的话,他救自己时开出的条件。
“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一个。”
顾青林这个人厌极了背叛,任何人有一点点背叛的苗头,他发现了,那人在顾青林那里直接就被打入了地狱。
“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可能乖乖待在我……府里,没关系,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再也不会动离开的念头。”
寒露想笑,季无由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回去吧,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出府也可以,但是要知会一声,必须回来。”季无由看着眼前人唇上的痣,心下软了软。
他们小时候是认识的,只是那时他厌恶父亲口中整天呼唤着的“小九儿”,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想把他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面对不动声色,从不表明态度的寒露,他已经极力在抑制。
寒露想,那一次自己的离开是自己主动的呢,小时候的走丢,现在来到将军府,他都是被推动着前行,他不是不会反抗,他只是懒得反抗而已,他厌恶反抗可能给他带来无“家”可归,被抛弃的结果。不反抗,结局也不会太差。
寒露转身离去,季无由在原地看着远去挺直的黑色身影,他不喜欢他穿这个颜色。那天,在醉香楼里,一身青衣的他就很好,像是初春抽出的嫩芽的颜色,和他的人一样。
那晚季无由的梦里,全是一个青色的身影。
寒露走回自己住的院子,赵管事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他了,赵管事拎了一个食盒,道:“少爷说表少爷没有吃饱,特命厨房多做了一些。”
说着把食盒递给了寒露:“表少爷慢慢吃,过一会老奴会派人来收碗。”
寒露心里的有些沉郁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淡不少,拎着加餐就进了院子。
刚刚进屋晨水就从对门冲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他娘的,季无由这个贱人,竟然真的不给我吃饭。”
寒露把食盒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拿出来,我都看见了。”晨水眼睛死死盯着那绛红色的食盒。
“你自己不去吃。”寒露一点都不想分享。
晨水瞪了他一眼,说:“大家都是小白脸,有福同享,你给我吃几口,我就告诉你一件绝对对你有好处的事情。”
寒露想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什么小白脸,自己可是真汉子。
晨水见他不为所动,直接大喊;“救命啊!非礼啊!有人扒我衣服啊!”
寒露从未见过这种套路,直接傻了眼,晨水趁他不注意,扑过去把食盒抢走了。
打开食盒的盖子,香气扑鼻,晨水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嘴里念道:“娘的,竟然这么丰富。”
“愣着干嘛,来吃啊,我说同享就同享。”晨水已经开始大块朵颐了。
寒露慢吞吞地挪过去,食盒里放了两双筷子,大概赵管事已经预料到晨水会过来抢饭吧,食盒里的菜的分量也格外多。
“放心,我会告诉你那个惊天大秘密的。”晨水吃的满嘴都是油。
寒露看到晨水的吃相,感觉自己有些饱了,吃了两筷子就又放下了。
晨水就像几天没吃过饭的乞丐一样,一个劲地往自己嘴里塞,寒露不由得想起那时看到的在妓院里装的楚楚可怜的小倌,竟然是同一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