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侥幸躲过关穅搜查的徐湛,业已到达了怀王府南门,又名端礼门。
他早在书上见过亲王府的规制: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彼时算过,惊讶一个府邸竟有五百亩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气势宏伟,金碧辉煌,四周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饰以青色琉璃瓦,丹漆金涂铜钉,规模布局上俨然是紫禁城的缩影。
进入南门后,沿着笔直的御道又行了许久功夫,徐湛知道规矩,从进入王府后,就不再敢打开车帘四处乱看。马车又过了一道宫门,才在关雎殿前堪堪停住。
下了车,低头跟随引路的太监去见怀王殿下,关山月拿走了“荣兄”送他的手串去找怀王,他就是再蠢,也该猜得到那日在船上见到的少年就是七皇子怀王殿下。这个认知将他自己吓了一跳,看得出他不是凡人,却想不到竟是个亲王。
此时荣晋正侧躺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因为贪凉,书房里房门紧闭,搁了好几盆冰,徐湛前脚迈进来便倏然感到清凉,在夏天,冰是种很奢侈的东西。
徐湛也不敢乱想乱看,伏地叩首,给怀王见礼。
荣晋抬起头,将手里的书本倒扣在桌上,喜盈盈的道:“快快起来吧,小,别来无恙啊!”
徐湛这才站起身来,抬头看他,做目瞪口呆状:“你不是……不是那天在船上的……”
“正是本王,想不到吧。”荣晋得意道。
“想不到,竟是怀王殿下!”徐湛躬身一揖,装作一副吃惊样子,以满足他的恶趣味和虚荣心。
“你也欺骗了我啊,说什么父兄被抓,我回来一琢磨,不对呀,商籍不能应举,你却是个生员。”荣晋排揎道:“所以你也别不舒服,咱们扯平了!这串念珠,我也要一并收回。”
“那是殿下明察秋毫。”徐湛歉疚的笑笑,余光瞥见书案上倒扣的《促织经》,微微一怔,大白天的不做正经事,竟然在看虫经?
“别像他们那样奉承我,我厌倦死了。”荣晋压麻了胳膊,换了个得劲儿的姿势:“就像在船上那样,谈天儿、打马吊,我便喜欢的紧。”
徐湛心想这不废话么,谁不喜欢天天吃喝玩乐。想来这小王爷被皇家规矩约束的紧了,才会贱兮兮的去向往常人的生活,只觉得轻松刺激,却忽略了寻常百姓的疾苦无奈。
“殿下,礼不可废。”徐湛调笑道:“何况殿下肯出手相助,就是徐湛的大恩人,今后愿为殿下牵马缀凳,赴汤蹈火。”
“瞧你这小身板,赴汤蹈火就免了。”荣晋调侃他道:“我本不太熟识郭知府,尽是冲着你这份情义,何况我答应过你,拿出念珠便尽量帮你。”
徐湛敛笑认真道:“多谢殿下。”
荣晋怅然若失的感叹:“你可知道,不久前我也企图去救我的老师。只因我一时任性,结果适得其反,成了他的催命符……”
徐湛听得心里微颤,张张口,不知该怎么接话。
“不提这个了……”荣晋叹口气,转眼又恢复了常态:“你先下去休息吧,这几天安下心来歇着,我让人教你面圣的规矩。我么……身子不太爽利,等几天自会帮你安排。”
徐湛不敢再多说什么,再次谢恩,被小太监引下去了。
荣晋目送徐湛离开,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扶腰撑起身子,重新拾起那本虫经琢磨了一阵,认真道:“胡言,去给孤找几只小虫来。孤要玩物丧志了!”
胡言蹭蹭额头上的汗:“我的好殿下!这才入夏,上哪找它去啊。”
“找不到啊……”荣晋眸光一转:“那就在院子里搭个鸡舍,找几只好鸡来。还有,十三叔前日送我的三个东瀛美姬,退回去了吗?”
“退是退回去了,但岷王没收,在外面置了座宅子,说给殿下留着……”胡言冷汗已经湿了一身,也不知荣晋要搞什么鬼。
“留着?世上事最悲不过美人迟暮,万万留不得。”荣晋不容置喙道:“快快接进府里来!”
此后,徐湛陪着荣晋玩耍了几日,白天打牌下棋,无所事事,夜晚对诗猜字,畅舒胸意,徐湛虽没出过韫州,见识却并不短浅,除了饱读诗书外,都归功于郭淼一年来的历练,荣晋与徐湛投机的很,从小又缺少玩伴,当下便舍不得放他走了。
恰是夏意浓浓的大好时节,花园里花开似锦,凤舞蝶闹,姹紫嫣红,荣晋拉徐湛在榆阴下乘凉对弈,荣晋与他的父亲不同,靖德皇帝喜欢波诡云谲的黑白之道,而荣晋更喜欢象棋,楚河汉界分明,可以畅快淋漓的拼杀,简单粗暴够刺激。
徐湛很是无奈,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荣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学识广博,心智健全,唯有脾气,过于任性自我,浑然不像在宫廷里长大的皇子。
“我听说,你弄死了三个千从卫?”荣晋随口问。
“关佥事说的?”徐湛抬了抬眼,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局上:“她这是把帐都算我的头上了。”
“不要紧,杀了就杀了。”荣晋咧嘴一笑:“说明你够胆量,我没有看错人。”
“殿下……”徐湛一头黑线。
荣晋趁他走神,吃了他一子,顿时心情大好,豪爽道:“有我罩着,看谁敢动你分毫,宣抚司衙门给他拆了去。”
“是是是,英武无过殿下。”徐湛笑道,喝了口茶反问荣晋:“来了有几日,却也不见殿下读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