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不知道的是,林旭宸过世后,林旭白一个人爬上高高的槐树,看着往来吊唁的人群悄悄哭泣,一个不慎栽了下去,幸而掉到灵棚上缓冲了一下,才没有摔死摔伤。大家说是兄长要招弟弟的魂,于是旭白连同躺枪的襄儿一起被关在屋里,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人们说小孩子火焰低,捆起来才不会被招走。
直到入夜,林知望才腾出手来收拾他,不顾任何人求情将他打的遍体鳞伤,哭都哭不出声来,事后发高烧烧出了肺病,现在身上还带了病根。大儿子病死了,小儿子差点摔死,已是惊弓之鸟林知望这才定下那些规矩,至今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何明叹口气,打发下人们散去,并嘱咐他们:“今晚的事,谁也不许多嘴!”
下人们纷纷低着头噤声不语,何明感到奇怪,一回身,林知望不知什么时候已在院中,负着手打量了一院子的人,一眼扫到徐湛,轻声问他:“又闹什么?”
何明赶紧道:“公子他……”
“叫少爷。”林知望打断道。
“是,”何明冲徐湛颔首,“三少爷。”
院子里的人们纷纷打个千附和:“三少爷!”
徐湛心里翻了个白眼,林知望分明是在告诉他:你在我家里,就要守我的规矩。
徐湛亦步亦趋跟在林知望身后,关了房门,打量他一直沉着脸,心里不自觉的有些畏惧。
林知望已经坐在床边,徐湛却离他远远的不肯往里走。
“过来,”林知望冲他招手,“来爹爹这里……”
徐湛打了个寒颤,身后某处不自觉抽了一下,迟疑的走过去。
“身上有伤不知道吗,跑到屋顶喝酒?”林知望板着脸问。
“没喝酒。”徐湛道。
“满身酒气,还敢撒谎!”林知望蹙眉道。
徐湛失语,他总不能说,就喝了一口,听说明天可以见先生赶紧吐了,结果迎着风吐得满身都是。
林知望将手伸到枕下,摸到一本书,顿时感到欣慰,徐湛的书果然不离枕席,拿起来一翻,竟然是本兵书,《行兵实际》,作者是当年随东平王进京勤王的温之行将军。
彼时,温将军还是个有志青年,从小承袭父亲的官职,年少有为,将自己在岐镇驻守练兵时的方法心得编撰成为九卷,分发给军营中各将领作为学习教材,同样还是青年的林知望翻看过后非常欣赏,亲手抄录一本作为珍藏,这些年一直藏在书房列架的最角落,全京城恐怕只此一本。
不禁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倒霉孩子,看兵书也就罢了,还将他最珍藏的东西翻出来糟蹋,压在枕下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徐湛见林知望肉痛的表情,顿时心情很好,负歉的笑了笑。林知望见他虚弱的脸色,也不忍再说他了。
“念你病着,便饶你一回。”林知望显得无比宽宏大量一般道:“将《论语注疏》抄一遍。也顺便收收心,荒废了一个多月,还知道怎么握笔?”
“《论语集注》?”徐湛迟疑的问。
“《论语注疏》。”林知望又说了一遍:“我知道,朱子的集注你早该烂熟于心了,但注疏内容详博,校勘精湛,也是不得不读的。”
“那是二十卷的内容……”徐湛面露难色,该读的书多了,总不能篇篇都抄啊。
“嫌少?”林知望问。
“不少!”徐湛赶紧道。
“床上趴着。”林知望轻声吩咐,起身去拾掇桌上的药品。听到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又威胁道:“你最好配合一点,这些伤口弄不好是要留疤的。”
“不妨,温将军身上也有伤疤。”徐湛脱口而出。
“温将军……”林知望手上一顿:“你知道他?”
“他是先生的远房表亲,先生常跟我们讲起,说他忠君体国,用兵如神,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七十余条疤痕。”徐湛道。
大祁重文轻武,林知望没料到他也会崇拜一个武官,不过见他说话渐渐多起来,心里也很高兴,奚落他道:“温将军身上尽是刀箭伤,你是给人家揍的,一样么?”
徐湛一愣,翻了个白眼。见林知望已拿着药瓶等在一旁了,见怎么都逃不过,便慢吞吞的脱掉外衫趴到床上,心里反到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林知望腾出一只手将他的裤子剥下来,不禁感叹年轻人就是恢复得快,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除了被自己那几巴掌掴肿的地方,还泛着深红色的五指印,突然觉得好笑,又故意板着脸道:“管你说破了天,学业是自己的,待身体好些了就赶紧去温书。”
徐湛幼时读书,除了舅舅偶尔过问他的功课,没有人督促过他,外公只会心疼他读书累,先生一向放心他的学业,其他人更不消提,他这么多年读书全凭自觉,乍有人在耳边啰嗦两句,怎么就那么烦。忍不住发出不耐烦的唏嘘声。
“啪”的一声脆响环绕整个空荡的房间。
徐湛脸都红了,一直烫到耳根,心里也异常窝火,这人打顺手了不成,还是今晚太温顺让他以为可欺了,他怒道:“大人打人骂人,总该得有个缘由!”
回答他的又是一个巴掌,屁股上一阵麻酥酥的疼痛漾开,然后随着脸一起灼热起来。
“给你长个记性,敢在读书上懈怠,就得这样吃板子。”林知望淡淡道,沾了膏药在手心里搓热,给他一点点抹上,力道绝对不算轻,嘴里还依依不饶:“即便是郭知府,一定也期颐你以学业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