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绰绰间,是水滴落,风中交杂着草木和土的腥味。许婷推开因为一夜雨水沾满湿意的木窗,往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不久前她在院子里种的那株桃树,不知何时已经依着梨花,抽出了枝叶,吐出了新芽。
---------------------------------
烟云绕雾,桃花犹如轻纱,笼了遗丝湖畔整整一山。在遗丝湖畔的客栈,旧人再访。
白宿真拿着酒碗坐在二楼的雅座,靠着窗听着雨声。在他的背后,萧无晚半倚着墙站着,阖着眼。坐在萧无晚的正对面的是拿着茶苦笑的云向涯,正在以袖掩口,回避他一旁许宣的眼神。
“所以?我很感谢向涯你和这白小公子这次的相救,但是这不是把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我擅自出了师门,你们还不许我上报,定会让我同门担忧。你们要我合作可以,但是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许宣微微眯着眼,两手按在桌上,自左向右地不停扫过在他旁边的三人。
“许兄……”云向涯笑容有点僵硬,他自许宣醒来就已经见了三次这种状况。每次都是白宿真无视,萧无晚不理,只有他夹在其中尴尬异常。
“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就会与你全部交代……”
这话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几遍,已经快自己也没法骗过自己。但是每次他和白宿真打颜色,白宿真都会当做没看到,他又顾忌白宿真之前所说的话,无法做出抉择。
许宣见云向涯如此,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摸了摸自己放在身侧的木剑,也不言语了。他相信云向涯必然不会对自己不利,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白宿真图谋的东西。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现在哪怕动用武力也要让自己同行,不说明缘由,也不允许他上报行踪的举动才更加让他无法理解。
“要来了。”
一片寂静中,萧无晚忽然站直,望向了楼下。许宣一怔,也顺着萧无晚和白宿真所看的方向瞧了过去。
一望之下,楼下并无特别突兀之处。因为临近黄昏,天色稍暗,又因为下雨,路上只有几个零零散散打着伞的行人。虽然整体略显萧条疏凉,但是其实与他们过来时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是那个姑娘。”
白宿真托腮,拿了一根筷子,漫不经心地在酒碗里搅了搅,对着下面一点:“那个穿着粉色薄纱杉裙的,大哥哥你应该认识才对。”
听他那么说,许宣顺着白宿真所指的方向又认认真真地扫了一遍,总算在客栈灯笼下,两株桃树旁瞧见了一片粉色的衣角。许宣原本目力便佳,此时学了仙家心法,五感更上一层,被白宿真指点着,找到人后认真一看,顿时也认出了那女子的出处。
“这不是……那对着溪石砸花的姑娘?”
烂漫的桃花间站立的女子并没有撑伞,身上被淋湿了一半,阴沉着脸,抓着树枝,望着和许宣几人相反的方向。不知是因为烛火太暗,还是因为夜色太冷,那姑娘原本鲜活明艳的脸此刻看上去没有半分火气,眼下青白,嘴唇猩红,眼神狠而直。
“她这是……”
许宣皱眉,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想。白宿真则宛如没有骨头一般,赖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瞟许宣和楼下的女子,见他如此反应,懒懒道:
“向涯,你看我没唬你吧,那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许宣心里一激,回头望向白宿真。白宿真不答,只是含笑啜了一口酒,对着云向涯一指。
“最近有传闻,说,这遗丝湖畔有妖。”云向涯垂着眼,答道:“是近来传起的市井散谈,说遗丝湖畔每逢大雨,不撑伞,带着写好的花笺去桃林,就会遇到梦中所求之人。”
“本来传闻只是被当做故事笑话,大家饭前酒后一乐而已。但是不久前,桃林里寻着了尸首,事情便闹大了。官府被民意所压,差了人查,却发现不但有已遭毒手的可怜人,还有多人不知所踪。这事情便越传越广,越说越玄乎,导致现在这遗丝湖边,个个人心惶惶,一下雨就门窗紧闭,怕被妖怪抓了去。”
“不是说不撑伞,带花笺进桃花林才会被害,他们怕什么?”许宣不解,说到一半,却又收了嘴,不说话了。
怕什么,其实再清楚不过。心中没鬼,行得直坐得正,自然浩浩荡荡,心无所扰。这关门闭户,瑟缩躲避的人,除了天生胆小,迎合大流的,更多的还是那脏了手,坏了心的人。
“无晚,你之前查到的住处在哪里?”
白宿真敲了敲桌,萧无晚抿了抿嘴,挑眉指了指楼下的粉衣女子,道:“等她走了,我再去确认一次,没有差错我便直接带你们去。”
“依然是照例的暗号。”白宿真点头,几人看着萧无晚一纵跳下了楼,跟着那抹粉色消失在了林间。
一阵难忍的安静后,云向涯叹气:“如果真是那姑娘,到时候若是有苦衷,饶她一命可好?”
“哦?那这次你又要给我什么承诺?”
白宿真抹了一记嘴角,笑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不说,我可不答应。”
云向涯不语,两手在身上摸来探去,最后却只翻出一块刻了黎字的玉佩。白宿真看着云向涯拿着玉佩,像是看着情人一样摸了又摸,描了又描,脸上顿时带上了几分揶揄之意:
“还在想你的黎哥哥?要我说,你那么喜欢他,就直接把人抢回来,整天看着玉佩想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