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道士的声音干哑,听着像是从胸口直接发出,带着一种让人觉得疼痛的沙哑感。
“啊,不谢!是我鲁莽!唐突撞了道长,该我道歉才是!”
许宣对那灰袍道士急急一拱手,那道士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眼他,轻轻摇头,笑着推开了许宣的道歉。
“只是意外而已,不必在意。”
灰袍道士动作做来行云流水,风华极佳,然而脸上却是一片狼藉,声音犹如老叟,动作偶带抽搐。容貌折尽,那余下几分风雅便被全部被抹,只剩下荒唐可笑,显得他带疤的脸滑稽而生涩。
不知为何,许宣从见到对方第一眼开始便心生好感,道士满身的丑陋全看不见,就连离开略带抖跛的样子也觉得心生舒朗。见那道长离开,便情不自禁跟了上去,一路看着他又撞了几个行人,带笑道歉;买了几个馍馍,啃了几口。
灰袍道士一路走,许宣一路跟,两个人兜兜转转,很快便出了城。
等到身边空无一人,天上银月高挂,灰袍道士站在了城外树林的进口,总算是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许宣:
“你就那么喜欢我?”
跟了一路,许宣早料到行踪被发现,此时甚至还有了余裕打量那道士,见他脸上未见怒色,便大着胆子笑道:
“是。道长身上不知为何有一股平近近人的味道,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
说完这句,许宣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点窘迫又有点期待,抬头望那那道士,等着他的反应。
那道士好脾气,听到他那算得上颠三倒四毫无根据的话,脸上依然没有不快,反而是露出了深思,许久方道:
“昨夜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许宣一顿,回道:“确实不小的动静,那是道长你弄出来的?我有听到脚步声,风雨声和似乎是树枝生长的声音,夜半还曾想要出去探个究竟,但是没得推开门,这才作罢。”
那灰袍听他那么回答,缓缓地点了点头,对着他伸出手:
“那你可愿和我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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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流买好了心心念念的天香阁烤鸭,回到客栈时,发觉坐在大堂角落等自己的人已变成两个。许宣面带笑意,拿着酒杯,笑着在给一个瘦的只有骨头的道士斟,见他回来,懒洋洋地抬起手招了招,回头便和那道士谈了起来。
凌大少侠拿着手里的两只烤鸭,忽然心中生出了几分担心。他原先想着和汉文两人一人一人一只,所以买了两只秘制神鸭,谁能想到回来两人变了三人,这鸭这下要怎么分?
“天安?”
凌少侠心中忧虑,一步一挪,为两只烤鸭的归属牵心挂肠的心思,许宣半分没有领悟。还因他走得太慢,直接起了身一把把他拽到了位子上,含着笑搂着他推到了道士面前:
“师父,这就是我方才说的的发小,凌流。”
凌流回头,看清了道士那张狰狞而寒酸的脸。
“凌流,我有话要与你说。”
许宣转头看着他,方才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散去,在那双点漆一般的眼里留了余温:
“我已经拜这位道长为师,即刻便要随他返回师门,现在等到了你,道完别便要启程了。”
“……”
“天安?”
凌流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道长,那灰袍的竹竿道士拿着茶杯静静地望着他,见凌流望去,忽然神情有几分恍惚,闭眼了一息,忽然开口郑重道:
“我已收许宣为我门下的关门弟子,一路上定会多加看护,不敢承诺以命相搏相亲,但必会做到师长本分。此为传信灵玉,是没有真气也能传讯三次,你凭借这玉也可在三年后找上我望兮门来寻他。”
凌流拽紧了手中的油纸包,又望了一眼一旁许宣又期盼又担忧的脸,对着竹竿道士一把拜了下去:
“我兄弟就拜托仙长了,如他日有托,务必来寻我。我许天安身无长物,外无家室,唯有一条命随时可动用,还望不要吝啬鄙夷。”
说完他一把打开了上前来搀扶的许宣的手,就地又对着道长一拜,才起来站得笔直。
“汉文,娉卿我会好好帮你照看着的,你在仙门多加小心,记得有空要下来见见我们两个。我们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的。”
只是可惜,这烤鸭,无论是今日还是往后,怕都是没法和以往一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