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张诺知道皇帝已经糊涂了。或者说,已经疯了。
一个疯掉的皇帝,还有什么可以效忠的?
孟子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如今虽非仇人,但路人已经是肯定了。
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先皇留下的暗线人马亲自控制起了晋国公,除了方便和三餐,不准任何外人和他见面。
即使是送餐,也是皇帝最信任的首领太监黄申春亲自去送。
但没有人知道,黄申春此时却是太子这边的。
包括张诺。
“有什么话,我带出去。”黄申春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对着晋国公写着。
张诺眯着眼,似是在想这位黄公公为什么帮他。
黄公公笑了笑,在桌子上继续写道:“没人愿意当‘前’首领太监。我只效忠于陛下。”
他在“前”和“陛下”上重重画圈。
张诺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最终还是信了。
他也只能信了。
张诺也拿起茶水,在桌子上写道:“替我传信给信国公,问他当初的盟约可还记得。让他想法子让中军晚半个月入城。再把消息传给太子,他知道该怎么行事。”
他还是不太信这个太监,只模模糊糊的把信息透了出去。
黄申春笑着点了点头,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晋国公大人,您不吃也不能拿杂家出气啊!可惜了这一壶好茶!”
张诺看了他一眼,也冷声喝道:
“滚出去!”
黄申春摇着篮子,丢给门外一个小太监,大步的往春日殿的寝宫走去。
“陛下,臣按您吩咐的去跟和晋国公报信,晋国公吩咐……”
黄申春一五一十的说了晋国公的吩咐,而后低头,“没有其他了。”
楚睿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当初的棋果然还是对的。
晋国公恐怕不知道,李茂会和他们结盟,也是出于他的授意。至于李锐和晋国公府的联姻,甚至都是他一手促成。
他就是要等着世族联系李茂的这一刻!
就算张诺想法子把这口信传给了李茂,李茂也不会听他的话按兵不动的。中军将军是秦锋,他不过是一个督师的兵部尚书,以李茂性格那般谨小慎微,自然不会在大军就要入京前做这么突兀的举动。
更何况,李茂一家都忠于他,李锐他也早就安排好了前程。他知道李锐是个天生的帅才,老国公又不许他掌兵,他便在遗旨里封了他一个武卫将军,拱卫新皇的安全。
至于他要率领的“禁卫军”,就得靠他自己去组建了。
就不知道太子和晋国公所约定的“行事”,到底是什么。
楚睿冷笑一声,对身边的翊卫吩咐。
“去把皇后唤来。”
另一边,黄申春却还是想办法把消息传了出去了。
不但按照晋国公吩咐的传给了太子、李茂,甚至还传给了项城王。
这只老狐狸不知道究竟谁最后会当上皇帝。但谁在乎呢,他如今也不过是在投资而已。
每个人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而他确实也是所有人的人,又不是他们的人。
黄公公看着宫墙之上的月色,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色要变了,他是不是想法子找个藏身的地方躲躲,等大局已定了再出来?
项城王府。
“皇叔,真要这么做?”楚承威皱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对。“若是局势不朝您说的方向发展,岂不是更糟?”
“再糟会比你现在窝在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当郡王更糟吗?”项城王和陆元皓坐在一起,冷哼了一声。“封地呆了两年,胆气都没有了。老夫是和太子有杀子之仇才助你上位,你若自己不愿意爬,最多我们都当个窝囊废看着他得意好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一定吓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应该在南方封地待着的二皇子居然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是一副早就已经在这里的样子!
藩王擅离封地是死罪。即使楚睿现在病重,也没有下旨让二皇子回京,他提早回来奔丧,简直和叛乱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楚承威想了想,一咬牙。
“罢了,做就做!什么时候?”
“明晚。”
“这么快???”
“李茂要带着中军回来了。”
项城王并没有告诉二皇子,皇帝让李茂回京不是要拥立小皇子,而是仅仅说是太子想要逼宫,皇帝发现以后召中军回来护驾。
他也没有告诉楚承威,他根本就不在乎谁当了皇帝,也不在乎这些和他接头的尹朝余孽是要做什么。
他只想报仇。
他和他的儿子,其实是同一种人。
而如今,楚睿一家必须要为他们的轻慢无礼付出代价。
西城。
“谢过大公子的人手。”王油子对李锐拱了拱手。“婶母对我不义,但我叔叔一家却和我骨肉至亲。如今我大仇得报,全靠大公子相助。”
王油子将匕首扎在那彪壮大汉的额间,眼见着就要扎下去。
他王油子在西城地界让个把人消失,可不是难事。
“别杀我!别杀我!我来京城是有要事的!你们不杀我,我便告诉你们!”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