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急."李锐看着墙角的恭桶.
"那不是有恭桶吗?"狱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墙角的马桶.
李锐皱着眉头:"那恭桶有一天没倒了,如何用得?"
他在家中时,厕房里的恭桶永远是干干净净的,还有底部挖空的椅子放置其上,可以让他坐着方便.他对食宿都无所谓的很,只有这个人问题,他实在没办法忍得.
"你再等等,狱长来坐班的时候我去报备一下,等狱长来开门的时候,我再帮你倒掉."他只负责看管犯人,牢门的钥匙却是没有的.这门下只有一个送饭的孔,恭桶当然是塞不过去.有钥匙的只有狱长,他想倒也无能为力.
无奈李锐醒来之后实在无法忍住,只好强掩着恶心打开了恭桶,方便了一下.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段日子少喝水,哪怕少接触这个脏兮兮的恭桶几次都是好的.
"我说这位少爷,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呢?"这狱卒专门负责看管这间牢房,能关进这里的,不是大官就是巨贾,还从未有如此年轻的少年进来的例子.
但这少年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就已经入了大理寺的监牢,那一定不是小案子.他生性善谈,便好奇的问了一问.
李锐在牢房的空地里打着拳,他叔父说的不错,若是他出去瘦了虚弱了,他祖母见了一定会难过.
此时正好练练拳法,也能打发时间.
他在牢房中一个虎步冲拳,却听到那狱卒的话,略微顿了一顿,对他说道:"我和一人打架,他打不过我,又被人拦住,一时气不过寻了短见.现在人人都觉得是我杀了他,至少也是我逼死了他."
那狱卒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少爷还真是倒霉.
"这种事向来看上官怎么判了.如果偏袒苦主那边,至少也要让你吃点苦头再判;若是偏袒你这边的,大概就是赔钱了事."狱卒安慰他道:"你一进来多方拜托我照顾,向来上官和你家交情不错.你在里面吃几天苦,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李锐想不到自己在牢狱中还能得人安慰,听着狱卒的口气,大理寺几位上官似是没有吐露他的身份.
他收起拳,向那狱卒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狱卒见这小孩进来以后既不哭闹也不悲观,而且对于牢狱中的一切也不怨声载道,倒是十分随遇而安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欣赏.他在这里见得多了,纨绔子弟伤了人进来的也有不少,但每一个都十分讨厌,兼具"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老子马上就能出去"的气质,像这样不惊不辱的坦然的,他看的这么多少年里,还是头一个.
他想来这孩子再怎么冷静,见到有人在他面前寻了短见也是不好过的,就在这牢狱的门口坐了下来,准备和他开导开导.
"你也别觉得那人死了是你的错,这样的人我见得多,就算不因为打架自己逼死自己,也会因为其他事逼死自己."狱卒有些感慨地说:"你见过那河水没有?"
李锐见这狱卒想要和他聊天,便一拂地上,也坐在门前,像是和普通朋友那样的聊道:"我自然是见过河水的."
"有些人,就算是在湍流激荡的河里,也能自己游出来,因为他们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意沉下去."那狱卒若有所指的说,"可还有一些人,即使水面十分平静,但他们也能轻易地沉入河底."
"其实河从来没变过,河一直都是那条河,河水有湍急的时候,也就有平静的时候,可人却是千样的人,有的人渡过去了,有的人就直接沉底了."
"你遇见了一个胆子小,不愿看见激流,只好沉了底的人,这是你的不幸,但也是你的大幸.至少你看到一个人如何沉下去的,便不会和他做一样的事."
这狱卒就是借这个比喻来暗示他不要自暴自弃了.
"狱卒大叔有大见识,小子受教了."
李锐这两天确实受楚应元的震撼极大,他一直自责与自己得理不饶人,以至于他不甘受辱,用那样惊心动魄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面前.
而后他的家人撞柱而亡,也是因为眼见着伸张无门,只好以死泄愤.
他昨夜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可有对其他什么人这般咄咄逼人过,可有伤过别人的自尊但是自己不以为然的时候.[,!].
万事皆有因果,他若不种下因,是不是就不会收到那果?
"不是我有大见识,而是我见得多罢了."狱卒指点这他,"像你碰上的那种人,若是自尽了,才是好事.因为这种人的想法是你无法揣测的.他会因为一时之念跳起杀人,也会因为一点口角灭人满门.他们心中没有别人,也没有自己,只有快活."
"快活?"
"我和你说件真事吧."那大叔也起了谈兴,"贞元七年,通州发生一起大案,一个青年杀了他自己的父母家人一共七口人,此事当年引起朝野轰动,简直是令人发指,可起因却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
狱卒守着李锐也是无聊,开始将一些他这么多年来看过的真人真事.
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你没办法用常理猜度的,既然无法猜度,也就不必去猜度了.若是能猜度的出,他又如何能做出这兴夷所思的事情呢?
少年人就是见识的太少,总以为世界就是那个世界,人就是那么多种人,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单纯?
这狱卒也是出于好心,加上这少年也没有看不起他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吏,便愿意细细的告诉他这世间到底出过多少冤假错案,又有多少匪夷所思之人.
他受的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李锐入狱,世族一派巴不得信国公府早点完蛋,用尽办法施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