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破晓,带着些许凉意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垂柳巷之中。斑驳的青石地面有着些许湿润,几只垂着尾巴的老狗匍匐在道路上,眼眸中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凶厉。大抵活到了这种年纪的狗,已经学会了该朝谁吠,主人也自然怜惜起这个为自己守了一辈子的犬,让它有个善终。
洧水缓缓流过垂柳巷,波光潋滟,恰如诗中的阑珊,似有哪个千年前落魄王侯在此,叹一句世事无常。
某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一名身穿青色深衣的俊逸少年静静的跪坐在一张竹席上。竹席上置有一张净几,两盏淡茶正散发着热气。茶汤似琥珀般清澈,带着沁人心魄的香味,那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的青年捻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坐在少年对面的一名绝色女子轻轻道。
这少年正是叶瑜。
他瞥了一眼焰灵姬,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世道无常,人间艰难,不如在南山下种菊饮一壶粗茶。”
若是直白一点,那就是生活太累,不如做一条咸鱼。
“那你又为何下山呢?”焰灵姬饶有兴味的撑着下巴,一双湛蓝的眼眸注视着叶瑜,似乎要从这个少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叶瑜给焰灵姬的感觉很奇怪,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矛盾体,像是一团线,你绝不能分清楚哪端是头,就好像焰灵姬分不出叶瑜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人从来不能选择自己诞生,也很难选择自己的死亡,这世界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叶瑜缓缓道。
“比如说?”
叶瑜看了看天空,嘴角略微上扬道:“比如说我本可以一走了之,却不得不停留在此,等待黑夜消逝。”
焰灵姬微微沉默,叶瑜却是放下杯子,继续说:“再比如,你本来可以自由自在,却不得不身陷囹圄。”
焰灵姬湛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即便我把你救出了地牢,你也难以真正的自由。”
“什么意思?”焰灵姬眼眸似水,虽是问句,嘴角却仿佛已然明白叶瑜之意的微微上扬。
昨夜之事,焰灵姬已然知道叶瑜针对的是谁了,正是曾经让百越陷入连天战火之中,致使她被关押在地牢之中的姬无夜一脉。就个人而言,焰灵姬是极为希望能够看到这些人倒在自己脚下的。
若一开始焰灵姬只是出于试探的心思暂且留在叶瑜身边,此刻,焰灵姬心中却悄然生出了一种想法:若是跟着叶瑜,将姬无夜等人送上断头台,那就无管叶瑜的目的是什么了,自己始终都是得利的。
焰灵姬便陷入了沉默,盘算着是否让与叶瑜成为暂时的盟友关系——即便他们现在就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即便是叶瑜救过焰灵姬,也不足以让焰灵姬对叶瑜死心塌地,顶多日后相见网开一面而已。多年来的生活经历,让焰灵姬看得很开。
但眼下两人似乎有共同的敌人,那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眼前这个盟友似乎的确有力且可靠。
叶瑜嘿嘿一笑,却并不回答,只是转头对小翠说:“老是待在这院子里也不太好,待明日我们去城外踏青吧。”
小翠自然无有不可,点点头道:“不知需要准备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置办。”
焰灵姬伸出纤细的手,若兰花般捻起玉杯,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她虽不懂茶道,鼻子却并不差。
“看样子,你是胸有成竹了?”
焰灵姬幽幽道,她知道这或许动不了姬无夜,但却可以让他头疼一阵。
这对于被白亦非囚禁了如此长时间的焰灵姬来说,也算是小小的报复,让她略微好受了些。虽然这个报复是出自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之手。
叶瑜摇摇头:“要想凭借这个动姬无夜,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要韩王一天不对姬无夜有所间隙,这等手段就一天不可能成功。姬无夜虽然蛮横,但也是有韩王的意思。”
“要想将姬无夜彻底埋葬,还得慢慢蚕食他的羽翼,带他的棋子被拨去大半之时,就是他死亡之时。”叶瑜目光微微闪烁,声音很淡,却十分笃定。
这份自信,仿佛碾死姬无夜,如同吹掉身上的尘埃一般轻松,让焰灵姬有些恍惚。
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拢,似乎姬无夜的覆灭已然注定。
到了正午时分,已经有消息经过道家弟子传入了叶瑜耳朵里。
韩国公子韩非,只用了短短数天就破了鬼兵劫军饷一案,并追回了被劫的军饷,相国张开地也如约向韩王推荐了韩非担任司寇一职。
当然,坊间流传更多的是韩非请了高人做法,让鬼兵显形,并收服了他们这种颇有传奇色彩的论调。
朝野上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毕竟闹得人心惶惶的鬼兵终于烟消云散了。但有人欢喜有人愁,传闻姬无夜在回到府中之后,将自己喜爱的琼玉杯都摔了。
只有叶瑜,仍旧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写着了一分清单给小翠,让她们出去采购,自己则是带着焰灵姬,又去了一趟紫兰轩。
下午的紫兰轩一样挺热闹的,不过更多的是喝酒的,狎妓的人少矣。毕竟白日宣淫的确不雅,而且这些青楼女子也得休息呀。
叶瑜站在紫兰轩的牌匾下,正要往里面走,却忽然抬起头,仰望着紫兰轩二楼的一个窗户,只见一位白发青年,身穿黑色金边的深衣,一双眸子宛若古井,正静静的看着他。
白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