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伤的话,皇帝轻轻的笑了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平日里不管在任何人的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手段强硬的大周帝国的皇帝,只有在李伤面前的时候,这种疲惫的笑容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先祖打下的天下,经过那么多代人的手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我又怎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耽误了祖宗留下的江山。”
李伤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皇帝,然后低头继续喝茶。
一时间坐在御书房内喝茶的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
大周皇帝勤于政事,白天很少有闲暇的时间,晚上更是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章,十几年如一日,不曾有半点懈怠,身体正如他自己刚刚所言,如不是有为皇室所用的修者每天为他度入元气,早已不支。
过了一会儿,两人杯中的茶都已喝干,李伤提前茶壶,又给皇帝和自己倒了一杯后,放下手中的茶壶,伸出了一只手,道:“我看看你的身体。”
皇帝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放在案几上。
李伤两指轻轻的搭在皇帝的手腕上,一股平和的、淡淡的气流透过两指从皇帝的手腕进入到身体内,渐渐的,李伤本来舒展着的双眉越皱越紧,半响过后,李伤收回手,道:“皇宫内的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事怪不得他们,你也是大修者,应该知道有些事不是医者能够控制的了的,这些年来我自己耗去了多少生命我自己清楚,能撑到现在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只是希望在走之前,能把该清理的清理干净了,让璞玉接手时,不必再像我这样劳心劳神。”
李伤冷笑道:“那些人当真是可笑,在关外动用了那么多的马贼,还给了那么多军用的机弩,后来马贼行事失败,我回到了神都,他们又恐事情败露,于是灭口,却不知一动不如一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皇帝轻轻的摩挲着案几上的茶杯,沉声说道:“但愿你我都是错的,皇家宗室到了这一代,人烟已经很稀薄了。”
李伤沉吟不语,只是时不时的举起茶杯喝茶。
“安然在清凉山上还要呆多久?”
“说不好。”李伤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走之前跟枯念大师谈过一次,他的意思是让安然在山中多住上一些日子,借佛家教义多感悟一些生死,对安然解决体内的死亡之气和将来的修行乃至破境都有好处,我走的时候,安然已经开始进他的房间,看那本当年佛陀亲手所写的经书了,以安然的悟性,这时候应该进展不小的。”
“我的意思是,只要解决了体内元气的问题,就让他快些回神都来,把婚期定下,然后把事情给办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那些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人,再让他们多跳几天,等露出来的东西再多一些,看的再清楚一些,一劳永逸,我想我的身体还能撑的到那个时候。”
李伤蹙眉道:“今天春节,怎么尽说些丧气的话。”
皇帝“哈哈”一笑,似乎心中的愁闷和身体的疲惫随着这一笑都减轻了不少,道:“那就不说这些了,喝茶。”
刚才李伤为皇帝诊脉,用元气探查皇帝的身体,虽然他早已经知道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情况不容乐观,但是在刚才元气的探查之下,心内还是吃惊不已。皇帝体内的五脏六腑比之耄耋之年的老人都要不如,干瘪、僵硬,照这样下去,皇帝的身体真的撑不了太久的。
……
出了皇城,过了白石桥后左走不远就是繁华的东市,这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神都城内八成以上的商户都住在这里,在东市后身的一角有处小院落,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过往的行人和左右的街坊谁也不曾见过这家院落的主人。
小王爷坐在院子内的一处屋檐下,手中握着一把紫砂壶,微微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一号。
永远目无表情的一号此时脸色浮现愧疚之色,低着头笔直的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之后,小王爷淡淡的问道:“到现在为止,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二十七人。”
回到完小王爷的问题后,一号弯腰,郑重的向小王爷行了一礼,道:“这件事情,责任全在我,当初是我没听小王爷的话,让人去接触的那些马贼,还差人送去了那批机弩,现如今皇帝震怒,神都城内更是人心惶惶,属下请小王爷责罚。”
小王爷站起来,两手握着紫砂壶,目光从一号身上移开,在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的一号见小王爷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变了,忽然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回手就往自己身上插去。
本来微微低着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小王爷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到了一号的面前,一伸手便抓了一号的手腕,道:“你现在去死,能不能换回那二十七个人的性命?能不能让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一号怔了下,涩声道:“不能,属下只是不想坏了这些年来暗卫的规矩。”
小王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留着性命,过后将功补过吧。”
说到这,小王爷松开手,从一号手中接过匕首,把手中的紫砂壶递给一号拿着,自己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继续在院子中来回的踱步,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一号站在那里,既不敢回头看,更不敢转身,脸上和额头上布满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