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摇山就住在父母的房里,用屏风和纱帐在屋内割出一角,放着他的小床,几个丫鬟轮流守夜,乏了就轮换着在那躺椅上眯眯眼。
这是桂玉真强烈要求的结果,这个母亲实在爱极了自己的孩子,夜里常常醒来,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但兴师动众去看了,霍摇山又睡得香甜。
如此反复几次,孩子没什么,霍百炼倒是被起夜看孩子的妻子给折腾得够呛。因而桂玉真提出让孩子睡在房里,他也不反对。
本来嘛,桂玉真还好,勉强够的上半老徐娘四字,但霍百炼的年岁确实很大了,房事很少,所以也没什么顾忌。
关键是他们的孩子确实很乖,乖巧得不像话,饿了拉了尿了等等,都是嚎几嗓子引人注意,照顾他的几个丫鬟渐渐熟络了,只消听他嚎声的调子,就知道是该喂奶了还是该抱出去放放风了。
真叫人省心。
全府上下就没有不欢喜这孩子的。当然,这些奴仆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许多人甚至是祖爷爷那辈就服侍霍家的,眼看着霍家第三代的霍摇山如此聪慧,将来他们的日子不免也少受些波折。
这一日,天没亮,屋子里就有了动静。霍摇山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有人撩开纱帐走了进来,灯笼昏黄的光映着小脸,一丛胡渣亲昵在粉嫩的脸蛋上,给他扎醒了。
霍摇山搡弄了几下眼角,霍百炼正站在床前,高大壮实的身体披挂戴盔,奶声奶气道:“爹爹要去哪儿?”
此时又从纱帐后冒出一道身影,桂玉真走上前来紧忙把霍摇山的脑袋搂进怀里,没好气道:“叫你不要过来,这下可好,把孩子弄醒了。”
霍百炼乐呵呵笑道:“这有什么,这孩子打小就乖巧,你几时听他哭过?”
这是霍百炼对幼子最喜欢的一点,锦衣侯霍家的家业就是靠一场仗一场血打出来的,霍百炼虽然不像他二弟那样有统军之才,但年轻时也跟着父亲随军,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打土匪这样轻轻松松,而是真正的血战,和那些鞑子血战。
因而在这将门勋贵之家,霍摇山从生下来身体虽弱,但却从未哭过一次,这一点尤得霍百炼的喜爱,身体底子差不要紧,好吃好喝养着便是,胆识智慧却是靠不得外物。
霍百炼有时也常暗自得意,若是父亲尚在人世,恐怕也要叹服我能生下这样的儿子吧。
念及此处,又忍不住把孩子从妻子怀里抢出,高举着转了一圈,这时霍摇山也早醒了,倒也不惧这突然袭击。
“爹爹要出门,在家好好待着。”霍百炼摸摸孩子的头,又对忧心忡忡的妻子宽慰道:“放心,这回带出去的兵将都是见过血的,一伙偷鸡摸狗的毛贼,还入不了爷们的法眼。”
桂玉真搂着孩子,因霍摇山的伪装,夫妇俩虽然知道孩子会说话了,但也以为仅限于会简单说几句罢了,稍微深一点的话就听不懂,故而两人谈话时也不会特意避开孩子,让霍摇山得了不少情报。
“只是,”桂玉真捧着霍摇山的脸凑近胸口捂着,“那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沙子盗,前朝的鞑子兵都撵不上他们,你可要担着点心呐。”
霍百炼哈哈笑道:“你也说撵不上了,这伙人欺软怕硬,遇到官军只会逃,即便我剿不干净,但也不会出什么差错,顶多叫他们逃了,落个无功而返罢了。”
给霍摇山掖好被褥,香了一口,桂玉真才把霍百炼送到门口,倚着房门目送丈夫引着一队精骑远去。
良久,直到骑兵的尾巴消失在街拐角,丫鬟小声提醒了,桂玉真才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回了房间,看到霍摇山又睡着了,鼻翼忍不住泛起酸来。
桂玉真也是将门出身,打小就陪着母亲送父亲出征,嫁人了又要送丈夫披挂上马,将来或许还要亲眼看着儿子跃马征程,虽然见惯了,但还是觉得不舍。
正坐在床头作遐想,忽然手心一暖,低头望去,不知何时霍摇山站在她膝前,一双小手塞满了她的手里,丫鬟弯着腰小心护持着。
桂玉真的脸恰逢冬雪消融般绽开,捏了捏霍摇山的小鼻子,嬉笑道:“难得你这样讨人喜欢,将来做了官,是个能钻营的,比你爹只知道一个劲儿往上冲的要强。”
母子俩顺势盖了床被子,拥着睡了个回笼觉。
天大亮后,两人洗漱用餐,施求活便走了进来。施求活在长安是有名的隐士,况且他又是锦衣侯府的座上宾,所以出入都是自如,从来都不用通报。
桂玉真见了,忙招呼道:“施先生来了,用过早饭没?”
“来的路上,在路边摊子上吃过了。”
桂玉真嗔怪道:“施先生对我对这孩子,都是有大恩德的,难道还要替我家省一顿早饭钱吗?下次来,可千万要给我留个尽份心的机会。”
施求活作一番粗布麻衣的村妇打扮,但神态举止却分明道然,自顾自找个位子坐了,笑着点点头。
桂玉真这才笑了,吩咐送上茶水点心,牵着霍摇山在施求活对面坐下。
“先生好。”霍摇山道了声好。
施求活微微低头浅笑道:“小公子也好。”
两人互道安好,施求活便捉住霍摇山的小手诊脉,这是霍摇山从生下来后便雷打不动的日常,几个几日便要诊平安脉。
“施先生,怎么样?”桂玉真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盏,递了上去。
施求活点点头,“小孩子身体未长成,夫人用我开的药方给这孩子泡药浴,效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