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百炼盯住霍摇山,“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皇甫飞升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事情全告诉爹了,我只是太好奇了,才下到崖底去看看,谁知倒霉被牵扯进去,我从小到大都在爹娘眼皮子底下,连只鸡也没杀过,爹你认为儿子能杀得了皇甫飞升吗?他可是讲武堂的学生,剑神家的记名弟子。”
“信你了。”霍百炼喝干把酒盅一拍。
霍摇山又道:“爹,剿沙子盗没成功,徒耗军饷士卒,朝廷和皇帝怪罪下来的话,会很严重吗?”
霍百炼摇摇头,饮一杯道:“你以为皇帝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吗?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官军损失也不大,还把沙子盗远远赶到陇西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去了,充其量是不赢不亏,若皇帝连这样都要责罚,将来谁还敢主动请缨,全都明哲保身了,皇帝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见惯了,自然会明白这么浅显的利弊道理。”
“放心,顶多一封圣旨斥责一番,罚俸一年。”霍百炼宽慰儿子道。
霍摇山欲言又隐,霍百炼嗔骂道:“有事就说,今天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咱这当爹的不能一点儿也不知道儿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爹,你是担心我考不上讲武堂吗?”
霍百炼悻悻地叹一口气,落寞道:“你都知道了,府里其他人不敢和你提的,还是那皇甫飞升和刘举死去说起的吧。”
霍摇山轻轻点点头,一双眼睛落在霍百炼那雪白的鬓发上。
“大不了我自己考上,不过一个讲武堂罢了。”霍摇山坚定道。
“不过一个讲武堂罢了,呵呵,说得轻巧,初生牛犊不畏虎啊。”霍百炼感慨道,“见了你,真像是见了年轻时的我啊,那时,我也是对你爷爷说了一模一样的一番话。可你养在府里,怎会知道讲武堂……唉,我和你聊这个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输在起跑线上的,大不了,去求求你叔叔好了,他在西南打土司,怎么着也能捞个功劳荫你一个爵。”
说到此处,霍百炼的声音也难免染上一丝丝凄凉,他一向是争强好胜的,但不知道是出生时哪条肠子没长好,总是不如他的弟弟,谋略也好,战功也好,甚至是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他自知自己沾了这弟弟不少的光,所以对于没能继承锦衣侯的爵位也认为理所应当,甚至有时候夜里梦醒时分,也会对老爷子的决断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把锦衣侯爵位给了他,那可真是霍家霉运当头了,景南帝进了京,霍家父子两代人的奋斗全得成了泡影,还好老爷子聪明没给。
霍摇山无话可说,他又有什么底气说大话呢。只是,霍摇山看着自斟自饮的霍百炼,念起他才从战场上失败归来,没有鲜花没有掌声,耳边充斥的都是别人的碎言碎语,便愈发地有些难受,攥紧了拳头,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考上讲武堂,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个老男人能开朗大笑,为他骄傲一回。
“爹,沙子盗被你赶到陇西去了,那地儿没吃没喝的,官军都得靠朝廷给的军粮,他们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了。”
霍百炼皱眉道:“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沙子盗能从前朝生存至今,肯定有点儿本事,不会像普通的山贼恶盗没了利益就一哄而散,不过他们实力大损是一定的,没有两三年是不敢再来关中了。你问这干什么?”
霍摇山笑了笑,露出一口的白牙,道:“我怕他们死的太快,将来我还想替爹把他们杀个干净雪耻呀。”
“哈哈哈,有志气。”霍百炼笑道,“爹是老了,没力气了,这次出征我就知道我身体跟不上了,今后还得看你们年轻人。”
说罢,霍百炼话题一转:“今天我过来,就是和你聊一聊,免得你以为你爹就是个骂人不讲理的老混账,哈哈,我出门都瞒着你娘的。其实呀,我板出这幅样子也是你娘要求的,咱俩早有分工,慈父严母嘛,这些话可别告诉你娘,还有,今天我来祠堂这事儿,也别说出去。”
霍摇山苦笑道:“爹,你就这样把娘给卖了呀。好的,我不会说出去的,谁让我是人家儿子呢。”
“好小子,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娘就得发现了。”霍百炼起身,挥挥手笑着离去。
“爹!”
忽然背后霍摇山喊住他,霍百炼转过身子,奇怪地看着儿子。
“皇甫飞升不是我杀的,刘举才是我杀的。”
霍百炼抱着胳膊看着他,在夜幕的背景下,今儿的月亮圆极了。
“但皇甫飞升是我打伤的,用爹书房里那把手铳,他们冤枉我杀了皇甫飞升,倒也不算太过冤枉,因为即便他没被刘举杀了,但凡我有机会,我也会杀他。既然他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知道了。”
出乎霍摇山的意料,霍百炼只是淡淡地说了知道了三个字,没有想象中的怒发冲冠,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仿佛霍摇山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不小心摔死了一只知了似的。
“爹你不怪我?”霍摇山一脸的不敢置信,仿佛重新认识了他爹一般,自己养的儿子杀了人,一个大活人耶,为何表现如此淡然。
“有什么好怪的,你自己都说了,人家要杀你,你杀别人,这道理谁也驳不倒,他技不如人也是活该,否则今天就是我和你娘在哭了。摇山,以后记住了,万事小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不是胆小,这是智慧。”
此刻,霍百炼心中想的是,“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