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的眼泪却一下子掉了下来,她转头看着周正声,声音低低的:“若是今日孟姨娘的手段得逞了,老爷还会这般说法吗?”她眼眶通红外的较弱惹人怜惜,“我知道老爷心疼孟姨娘,心疼芳姐儿、乐哥儿。可是也请老爷怜惜怜惜我和这还没出世的孩子吧。”
小李氏抓着周正声的手附在自己的泄上,轻轻道:“这可是老爷您的嫡子啊。我嫁进周家这些年,心心念念才得了这么一块心肝,若真是饶了孟姨娘,又怎么对得起他?”
若是周清华再此,也不得不为小李氏这完美的语言艺术倾倒——这么一个还未成形、一点事都不知道的孩子,生生是被小李氏说成了眼泪汪汪的受害者。
周正声显然被说得犹豫起来,可他还是不愿意立刻就处置了孟姨娘:“她好歹也有了芳姐儿和乐哥儿。”他顿了顿,想起两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女,终于还是不忍占了大半,“唉,这样吧,你若觉得家庙不够好,那就把人送到乡下庙里吧。”比起还算是饮食合意的家庙,乡下的庙显然是环境更加艰苦。
孟姨娘此时也抓紧机会赶紧磕头道:“多谢老爷、夫人慈悲。妾日后定然会为老爷和夫人在佛前念经求平安”她心里想的却是:且等她熬上几年,定然可以翻土重来。就算周正声这边没了机会,她还有个儿子,她很清楚自己儿子重情重义的性子,他找了机会,一定会把自己接回来的。这么一想,孟姨娘就知道自己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她磕头磕得也真心实意,真真切切的。
小李氏却只是垂首看着,神色隐晦,不动声色的样子。周正声正要开口总结陈词,忽然外边吵吵嚷嚷,就看见周老夫人带着周礼乐一起进了门。
门口看门的丫鬟上到前来,马后炮似的小声禀告道:“老爷,夫人。老夫人来了。”
周正声和小李氏急忙上前请安:“母亲。”
周老夫人扫了一眼凌乱的现惩额上灰尘扑扑、血迹斑斑的孟姨娘,面上浮起一丝冷淡讥诮的笑意:“我本想着,你年纪大了,我也该享享清福,不用再事事管着了。没成想,你倒是越活越精神,这么点儿事,闹到现在都还没闹完吗?”她面上有着一种冷凝的神色,竟透出一份凌人刺骨的冷气,沉声骂道,“现在不处置了这贱妇,你是等着御史参你宠妾灭妻、治家不严吗?”
此话一出,周正声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面上又涔涔的冷汗滑下来:“这么大年纪还要劳母亲操心,真是儿子的罪过”
听到自己的生母被骂作“贱妇”,跟在周老夫人身后的周礼乐也是神色难看,双唇苍白。他抿了抿唇,低着头扶着老夫人坐在上首,甚至没有把目光投向殷殷望着自己的孟姨娘。
只有小李氏面色不变的站在那里——早在她之前安排梁嬷嬷发现这事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周老夫人会出手。
对周老夫人来说,妻妾争锋只要闹得不要太厉害就不算是大事。哪怕是当初周清华落水,因为只是一个关系冷淡的孙女儿,事后也没事,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有一件事是排在她认识的首位——那就是家族传承。
孟姨娘她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去害小李氏腹中的这个“嫡子”——未来的继承人。对于周老夫人来说,孟姨娘这个举动显然是大大的挑衅,是乱家之源。她肯定是要出面替周正声处理了孟姨娘的。
孟姨娘已经从周老夫人的面上看出了一丝迹象,她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委顿在地上,这个时候的她,竟然也有那么一份楚楚可怜的姿态。
周老夫人什么没见过,也不管孟姨娘的举止,只是抬眼看着周正声,厉声道:“现今慈宁宫、坤元宫两宫对立,朝中两党对持。你是娘娘的生父、名正言顺的国丈,不知多少人等着揪你的辫子,便是无事也能说出事来。你怎么就半点也不惜身呢?”
周正声已经缓过来了,这一刻,他脑子彻底清楚了,孟姨娘含泪的眼眸也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母亲教训的是,此事单凭母亲管教便是了。”
周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她身边伺候的梁嬷嬷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边似乎盛着一杯酒。
周老夫人握着周礼乐的手,轻声道:“乐哥儿,你也大了,知事了。你就送你母亲一程吧”
周礼乐到底年纪还小,闻言身子哆嗦了一下,他一时接不上话,只是跪了下去:“祖母您”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求情吗?他知道生母做的错事的确是该死。不求情吗?又怎么对得起母亲的生养之恩。
周老夫人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声音温温的,却透着一丝凉气:“好孩子,你是周家的孩子,你要听话,别学你那不知本分的生母。”她轻蔑的扫了眼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孟姨娘,淡淡道,“周家的规矩,嫡庶有别,只盼着今日之后,你能记得清楚。”
周礼乐此时已经彻底知道,周老夫人这是借着这事为着未来的嫡子立威,也是让自己这个庶长子彻底的认清身份。这一回,若他不端酒过去,也许他就不是周老夫人口里的“周家的孩子”了。他的犹豫迟疑在心头徘徊的时候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可是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站起身来,伸手端起了酒。
孟姨娘此时也认了命,她只是来回看着周正声和周礼乐,早就干枯了的眼底有一道眼泪落下来。
“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