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远,大约走了十余分钟,两人便到了峡谷出口处,河水依旧向前延伸,但由于更多的密林傍道而出,因此再往前的景色,倒是有些看不太清了。
那是山谷地势较低处,同两旁的谷口相连,坡地顺势朝下,也许在某次地壳运动中将地表抬升,形成了禅宇寺坐落的矮坡上。后方广阔的林海裹着山寺,浓浓的云雾海洋模糊了天地间的边缘,使如画般墨色的景致被精巧地黏贴在同一张浩大画卷上。
“好美的景色。”雷诺,不过现在应该叫做焉原的少年眼前一亮,张口道。“同是山居之人,我所住的山那头的景色,与这里的相比就逊色很多了,真是遗憾啊。”
“山寺供奉的神佛普渡众生,这片凝聚信仰的地方在寺庙建成后,便一直如此了。”瞧见焉原如此惊诧的模样,弄清儿微笑地解释道。
“清儿故,哦不,清儿来这山寺多久了?”焉原虽说不算口齿伶俐,但幸亏反应还行,急忙改换称呼。
“我自幼丧失双亲,被遗弃在夜潭村的村口,还是禅宇寺的悟明师傅将我拾养,十五岁时担任祭祀的巫女,至今已有两年了。”平静的语气述说着自己的平生,弄清儿随即淡淡笑了笑,眼底没有过多关于身世的犹然,更多是对现今的知足。
听到弄清儿如此娓娓道来,焉原想起没多久前自己随口编出的几乎一致的故事,不禁对弄清儿升起歉意。
是啊,世间众生皆有命,来源于天,自然无法随意逆命而行。人的境遇各有不同,对于自己的命运,老实讲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焉原前半段人生曲折险困,即使最终取得过一些辉煌,但追悔莫及的事情亦无可计数。他成为神,但终究无法逆天改命,只能顺意天命,服从安排。
弄清儿也没有试图抗争什么,只是在不同却又相似的另一种人生里,活出更好的自己罢了。
“清儿会想象自己父母的样子么?”焉原望着远处茫茫山林,突然问。
“嗯,有时会会不自觉去想,毕竟从未见过他们。”弄清儿用手捋着鬓间垂落的青丝,眉梢轻起。“小时候只知道寺里的老嬷嬷是最亲的人,久而久之,可能从她身上就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了吧。”
“没出过山,去外面看过么?”
“打小就出去过一次,当时十岁,上任镇守请僧侣到镇上主持祭礼仪式,我作为见习巫女,破例同行出山。”说到出山,弄清儿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宛若宝石遇光明晰通透。“虽然时间很短,但外面的世界,真是说不出的新奇,美好。清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出游的。”
焉原听罢,略微怔了怔。他可以体会到那次短暂的出游对这名少女的冲击有多么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她多数时间,只能这么遥遥地望着山尽头的那边,凡尘的浮华良景充斥着少女日益饱满的遐思,但终究无法盈满。
望着弄清儿眼底泛着的憧憬,焉原平淡地说道。
“下次有机会,要不要和我出去转转,去曾经你去过的镇上。”
弄清儿听到后先是愣住,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行的,巫女受规定,成人礼后便无法出山入世,我兼有侍奉天佛的使命在身,要始终不离佛尊左右。”
虽然并未露出什么情绪波动,但是仍然看得出,她的表情,透出淡淡的无奈。不过并未有后悔之色,只是对命运的一种认同。
“是这样么,太可惜了。”焉原没有多说,淡淡笑道。
“焉原有到山外面去过么?”弄清儿问。
“嗯,怎么说呢,不过姑且算是吧。”焉原想了想,亥坦博格百余年的人生画面在脑海中稍纵即逝,最后他换了个比较妥当却又模糊的说法。
“外面的世界就像云雾散尽之后的山林,朦胧之下是无尽而又隐蔽的美,你永远看不透这层美,因为在那之中还有名为现实的枷锁,凡尘中的人们被捆在了一起,”
焉原说完后才意识到讲多了,他纯粹是将内心真情实感流露出来,没有想太多。而后才注意到,弄清儿的神色有些变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听你这么讲述,即使到不了外面,那些画面仿佛都出现在身前。”弄清儿低着头,浅笑道。
远处,夕阳坠落,漫天的昏红顿时如花蕊般绽开。雾气散尽,远近的景色尽收眼底,一行暮鸟压着地平线低掠过,古寺钟鸣悠然。
“再往前走就到了。”弄清儿轻快地在前面带路。
两人穿过林间小径,最终抵达了禅宇寺。古寺建在山腰的低矮处,门前是前院,往后步入林中则修有一座庙塔,林木修缮得很好,整齐石砖砌在地面,紧闭的木门相当具有年代感。日落的黄昏下,寺院显得格外肃穆寂静,唯有钟鸣不断,幽寂中散发出禅意。
“师傅,我回来了。”
在前院散步的白发老僧面色悠然,闻见弄清儿的脆声随即扭头,望到一同进门的焉原挑了挑眉,声音沙哑地说道。
“回来了清儿,貌似还带了位客人啊。”
“这位少年名叫焉原,在山中遭遇野兽袭击,身上伤得很重,需要疗伤,清儿就将他带回来了。”弄清儿解释道。
“打扰了。”焉原进院门轻声道。
“哦,原来如此。”老僧微微点头,目光柔和地落在焉原的伤痕上。“这位小兄弟有些虚弱,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多留几日,让清儿为你清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