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纹华歇斯底里地惨叫, “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我的手!把我的手还给我!”
彦昭终于一改对外物漠不关心的态度,他被一剑击出, 在地面上重重擦出一道血痕,周围士兵依然心有余悸,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敢来扶他, 他用手捂住破开肚腹上流出的肠子,口中咳出的血液都带着模糊的碎肉。方才那道天罚一般的剑光犹如犀利飓风, 将神人排开的数百营帐几近掀翻过半, 其中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他挣扎着嘶声道:“前锋继续进攻, !快点去攻城——!”
他已经后悔了!
他刚才就不应该放任纹华这个蠢货去口无遮拦地激怒青丘王裔,而是应该保持优势,一鼓作气地消耗光中曲城驳军,这样, 攻破结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可如今军中两个主帅, 一个身受重伤, 一个鲁勇无谋、不识大体, 现在只盼望着再不要出什么岔子, 让这块就在嘴边的肥肉长腿跑了就好!
重新响起的号角声吹彻平野, 数千战车刺出密麻刀剑, 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撞向战场中央的驳军, 弓箭火石又开始飞射在黑烟弥漫的天空, 苏雪禅那一剑只给神人的军队带来短暂的混乱, 听得主帅一声号令,他们便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征战中无往不利的杀人机器!
就在这时,恰如嶙峋乱石中悄无声息地转过一缕清泉,天空中忽然飘来了一阵琴音。
苏雪禅轻声道:“让你的军队后退。”
伯容屿愣怔道:“可是……”
那乐声叮叮咚咚,泠泠悦耳,伴随琵琶玲珑、箜篌玉音、法螺呜咽,在整片原野的天顶中响起,仿若在充斥着硝烟鲜血的焦土上骤然绽放了大朵的璨金莲花,白孔雀圣洁如雪的尾羽柔和拂过天地,在瑰丽细腻的玫瑰金色的层叠柔云中,璎珞琳琅、宝冠灿灿,八珍的光辉放射四方,飞天吟唱的妙音悠悠流淌。
——一个盛大降临于中曲城的上空的佛国!
然而在那神圣高洁的佛谒之下,又透出浓郁如海的泛滥血色、阴风怒号,电光与黑红的火炎交织燃烧,无数白骨手臂淋漓在其间挣扎哀嚎,起伏于无边的孽海!
此时中曲城的上空一半是光明浩大的佛国,一半是血腥深重的炼狱,飞天飘渺的羽织同赤海飞溅的火云相互纠缠,梵乐无暇的琴声与恶鬼凄厉的哀嚎彼此融汇,神人士兵也忘记了冲锋陷阵,只顾呆呆地仰望苍穹中的奇景。
苏雪禅轻轻一笑:“来了。”
伯容屿回过神来,急忙吼道:“撤退!撤回城中!”
“那是什么!”纹华浑身是血,面色狰狞,“那群孽畜又搞出来了什么鬼东西?!”
厌火国的统领已经给彦昭喂了无数灵丹妙药,以助他快点恢复痊愈,彦昭勉力道:“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纹华双目滴血般通红,苏雪禅斩断的是他握着防御法器的左手,他一把推开捧着那只断臂的士兵,用右手从冰冷僵硬的掌心里抠出法器,金幕轰然笼罩在整个神人营地上!
“给我进攻!快点打,快点杀了他们!不要管他们又弄出什么鬼把戏,我要屠城!屠城!”
彦昭却在此时起了疑心,他吼道:“等等,再观察一下!”
但神人诸国都以不死国为首,纹华作为不死国的王裔,在军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最高的,他话音刚落,急行军令的号角就再次一个接着一个的传递下去,于平原中如水波漫荡!
驳军此时已经掉头跑向城内,身后上万神人军队如乌翻卷拍去!
苏雪禅用尽全力,仰天长啸!
“舍脂——!”
琉璃琴音爆如惊雷,狂乱炸响整片天域!
没有军队与神人组成的大浪相抗,但佛国与地狱的大门洞开,其中却涌出了不尽浩瀚咆哮的血海!
那一道无垠血江从半空中倾泻而下,飞越过逃回城内的驳军的头顶,与洪流一般的神人军队悍然撞在一处!
伯容屿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这是、这是……”
苏雪禅咽回嗓子眼里涌上的腥味,开口道:“阿修罗。”
血海蒸腾,在广袤平原上放肆翻涌,波澜壮阔之间,将神人军队冲得零散混乱,直直冲金光笼罩的大本营当头卷下!
血海乃欲界天之孽,若非净体无垢的佛陀,功德圆满的金仙,寻常人等诸身带罪,沾之既会融化在其中,沦为血海水泽,就连灵魂亦要被拖入炼狱审判。而神人一路走一路杀,等到了中曲城,刀下早不知丧命了多少亡魂,如何能全须全尾地从里面脱身出来?
唯有一死。
赤色汪洋上已然漂浮起了密密麻麻的空铠甲和无数失去了主人掌握的刀戟盾牌。
纹华目眦欲裂,眼见那恢宏血浪就要狠狠打上防御屏障,他掌中却忽然光芒大作,从脚下盘旋出一个复杂法阵的影子,天地间忽起狂风,顶上亦是浓云密布,从中还能隐约听见声声低沉雷鸣。
他满目仓皇,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但此时手中法器产生的异变却令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国师!国师给我的法宝有用!它会救我们的!”
他不明白事态何以至此,他身边的彦昭却是一清二楚。
青丘王裔不知为何来到中曲山,在他赶来之前就破坏了营地后方的投石机和攻城槌,使神人军队对中曲城的厚重城墙束手无策,唯有等待修缮完毕,而后的攻城之战,纹华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得意忘形,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