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猎和羽兰桑眼中尽是狂热的光, 他们异口同声道:“是,王上!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浑身是伤的应龙忽然笑了。
金红的鲜血流淌在它森白的齿缝间, 它看着蚩尤高大的身躯,低声道:“我说了, 蚩尤。”
“王之道, 不在强武。”
——异变徒生!
应龙拖拽着一边折断的羽翼飞上天空,在浩大的飓风中, 犹如君临尘寰的神祗, 对整个世界发出不屈的怒吼!
“别忘了, 你是兵主, 我也是天下水泽的帝王——!”
神威如海,咆哮吞没人间!
那不单是应龙的威严,也不是九天任何一个神明能够发出的箴言,它更古老,更肃穆, 也更冷血无情, 更刚正不阿。自鸿蒙初开, 人类降生之际, 它就在他们当中行使着自己朴素的使命, 如天道无形的铁碑, 不朽矗立世间!
蚩尤的面上竟然闪过一丝惊惧, 他不可置信道:“……西王母?”
没有回答, 只有不尽狂啸的刑杀之气, 从应龙体内源源不绝地爆发而出, 将万物都笼罩在一片等待审判的畏惧中!
西王母司天之厉及五残,她所掌管的五刑残杀之狱,乃是庇护众生、赏善惩恶的天道正气所在。黎渊在狱中千年,同时也在身体内吸纳了千年的五刑之意。
无论是句芒也好,还是不廷胡余也好,或者是任何一位在千年后见到他神灵也好,看见他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已经疯了。
刑杀之气剜骨剔髓,本是天底下至锋至利的东西,一向只能用来惩罚罪大恶极的囚徒,而黎渊竟敢以血肉之躯将其禁锢在体内,甘愿在出狱后还日日忍受千刀万剐的痛苦,这种行为,不单是一个“疯”字能解释清楚的。
“千年前,我失去了一切,被关在牢狱中,直到心灰意冷,万念俱消。”应龙道,“这原本是我用来了断自我的后路,现在,就让你也感受一下——我这一千年来的怨恨、疯狂和痛苦!”
五刑之意犹如无数狂欢的透明刀锋,呼啸着飞向四极,喷涌向山河社稷图上画出的涛涛江河,万道曲水!
封北猎和羽兰桑不料会忽然生此异变,面容在瞬间煞白无比,封北猎吼道:“这不可能……快停下!快停下!”
然而为时已晚!
千里江河裹挟无数刑杀之气向蚩尤当头倒灌,轰然冲刷着他的身躯,无孔不入地从他的七窍骨缝中钻进体内。而蚩尤身为兵主,昔日带领九黎征战何止千年,手中染血不尽,刀下亡魂数不胜数,更有颠覆洪荒之心,通身罪孽恶果,岂能经得起刑杀之气的剜剐?
“啊啊啊——!”蚩尤大声狂吼,浑如霎时间被密密匝匝的雪亮刀尖刺穿血肉,痛得不住用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打,“你竟敢……你竟敢!”
封北猎悲痛大喊:“王上!”
“他是如何得知图上的具体地点的?!”羽兰桑面容扭曲,“封北猎,你就是这样保管重宝的吗!”
他们茹苦含辛,才找到一张合心的山河社稷图的残页,因为上面须得有山川河流,茂密树木,还能在东西山脉上看见升起下落的日月,方能为蚩尤塑造肌骨血液,灼灼双目。这般重要的东西,封北猎一向是小心放在不死国的密室中的,怎么会被应龙知道地点?他慌乱望着此时被千刀万剐的蚩尤,脑海中倏地划过一道闪电,一下想到了那个陌生的黄鸟族婢女!
“是她!”他的眼神悔恨而狰狞,“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婢女,对不对?我早该杀了她的!”
蚩尤疯狂喘息,只听大地一声巨响,却是他已经忍受不住痛意,单膝重重跪在了逐鹿平原上!
羽兰桑咬牙切齿,恨得双手发抖:“应龙,你去死吧——!”
冰雨如龙,朝黎渊重重砸去!黎渊正欲张口喷发雷光,与冰龙相抗,就在这时,天边骤然划来一道金光,在逐鹿上空坠如流火,与漫天繁星交相辉映,一个声音响彻云霄:“风伯、雨师,你们横行洪荒多年,真当无人能敌了,是不是?”
那声音清冷如雪,在天空中回荡不休,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封北猎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金光炸裂,熊熊辉照,冰龙瞬间就被那无匹的热力融化成一摊水液。有人从光芒中走出,遥遥站在最前方,一袭白袍,容颜似玉,赫然便是青丘王妃苏斓姬!
封北猎瞳孔一缩,他在不死国中做了数百年国师,自然知道苏斓姬是何等身份,他惊疑道:“怎么会是你?!”
忽然出现在逐鹿战场上的苏斓姬却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声对后面的人道:“女魃,这就是我的要求,你欠的人情,现在就请你兑现它吧。”
光芒散去,从苏斓姬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甫一走向风伯雨师,他们就感受到了面对烈日般的滚滚热浪与令人窒息的干涸。
“魃?”应龙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站着的男人,沉沉喘气道,“我以为……你已经不再过问洪荒上的事了……”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样,英武的面容在夜色星光中投射深邃的影子,他的眼眸红如鸽血,却穿着一身飘荡的青袍,他冲黎渊点了点头,权当对老友打了招呼:“人情债,不得不还。”
面对着他的风伯雨师齐齐后退一步,眼中第一次显现出恐惧的神色。
“女魃……”羽兰桑嗓音干涩,“你居然没有小五衰劫?”
女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