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策扶着苏瑾到贵妃椅上休息,随后自己坐在一边。
苏瑾头痛地揉揉脑袋,想要提起另外一只手的时候,却发现手上的酒瓶子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皱眉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黑衣少年,嘟囔道:“酒呢?”
黎策微拧了下眉,随后沉声说道:“不知道。”
苏瑾听了,更加烦躁了,晃晃脑袋就要从贵椅上起来,结果还没有等脚步踉跄,就被黎策重重按了回去。
“你谁啊?!”苏瑾大吼。
手上没了酒水,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被人阻拦之后,更是暴跳如雷。他强硬地挣脱开黎策的手,随后两条腿踩在地上,却犹如踩在棉花上一样,腿软得差点跪倒。
黎策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之后,淡淡地喊了一声:“师父。”
苏瑾虽然身体发软,但是耳朵可不聋,听了黎策唤他之后,立马愣在原地不动了。
他眯着眼睛,借着屋内暗淡的烛光打量着这个只矮他半个头的少年,嘴巴都不利索地问了一句:“我是你师父?”
面前的这张脸浑浑噩噩看不清楚,鼻子眼睛嘴巴有模有样的,可是凑在一起之后他又觉得分外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黎策也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是。”
苏瑾待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终于确定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挠着头坐下,黎策依然抓着他的手臂,怕他再一次站起来。
“你是黎策?”他虽这样问着,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黎策却沉默着,随后退了几步,站在苏瑾目光正好看到的地方,随后理了理衣服,向着苏瑾跪了下去,并且伏在地上,说:“弟子黎策,拜见师父。”
苏瑾脑袋还昏着,但是却立马上前把黎策从地上扶了起来,说:“在师父面前,这么讲究作甚。”
黎策紧接着又退了几步,淡淡地说:“弟子是弟子,师父是师父,万不可随意坏了规矩。”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得平淡,若商陆在一边听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语气。
但是苏瑾却是无论如何都听不习惯的,原本可爱乖巧的徒弟,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一副冷漠疏离的态度?看看那说出来的都是什么话啊,这样文绉绉又恶心死人的调调,他恨不得把对方的舌头都给拔下来捋顺了。
可是转眼,他又想:难道是因为这孩子越大越不喜欢与人亲近?都说这孩子长大了,就会摒弃掉从前的习惯,甚至连性子都会有所转变,变得不爱讲话,或者冷漠严肃,总之是怎么成熟怎么来。
说不定他就是这样!
房里没有声音,黎策抿着嘴沉默了一会二,又说:“时辰不早了,师父若没有什么事,那么弟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苏瑾开口,转身就准备走。
苏瑾看着黎策的背影,想要上前拉住,可手刚伸出去,却又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若真与他想的那样,那他要是上前再调笑几句,岂不是要被当成误人子弟,在黎策的心目中也一定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苏瑾这样想着,就先摇了摇头,暗暗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黎策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案台上的烛火,感觉和清居殿那些散落的零碎烛光一模一样——烛油化到了地上,火苗像是融成了水,深色的血迹又硬又黑,染到地上,怎么也洗不掉了。
他倏地一顿,再抬起头的时候,依旧是在清华殿内。身后几步之外,是苏瑾;面前几步之外,是大门。
是他想的多了……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恼火的,半年未见,认不出他来也很正常,认错了他也很正常。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生气呢?
明明在招摇山那日亲口说的,一定不会认不出他来,一定会好好记住他的脸,一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够叫出他的名字——这个他取的名字。
明明是他说的,怎么能做不到呢!
恼火与失落一起漫开,化作辛辣的水,呛得他眼睛发疼。
可是至始至终,师父都没有说什么。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敛下了眼睛里的情绪,走出了清居殿。
脚步快得像风,让他想要尽快地逃离这个地方,至少是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想留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