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一下子被重新关上了,那些飘荡的尘埃被一束阻隔断绝的光给遮盖了,黑暗包裹着它们,将会重新跌落地面。
人的命不也这样吗?到头来一抔黄土,落于尘埃,泯于尘埃,最后化于尘埃。
他向来是不认输的命,可事到如今,这命却折磨得他痛不欲生要死要活!他也无数次问过上苍,到底看不看得到他们这些神仙的苦难,为何不想着渡他一渡,都花了那么多的运气和精力,超越凡人千百倍的痛苦修炼成仙,可是却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命都救不了,这让他毫无成为神仙的优越快感,只留下了一堆的无用废物的滑稽之感。
神仙做到这种份上,也是丢脸。
可是后来他却又有些想明白了,上苍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它是混沌虚妄,不是如来佛祖。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瞧见了谁有难,怎能不伸出援手相助一把,若是瞧见了苏瑾此种苦难境地,想来是会渡他一渡的。
可是上苍非如此,质问也无用!
所以他又换成拜佛,心中虔诚毫无杂念,可是拜久了发现也毫无成效,遂又开始自暴自弃。
当初寻南栀的魂魄的时候,他用了四百多年,可是寻回南栀的时候,还不过四十多天,当他欣喜雀跃还不足百日之时,就要遭受生离死别之苦,还是在他的剑下。
他恨孟悦,恨他为何要给黎策的喉咙刺上一剑,这笔账,往后自然会叫他偿,可是另一剑呢?当他的佩剑刺穿黎策的胸膛的时候,他是怪自己,还是怪孟悦?最最致命的伤,是从他手中脱离的剑,是他下意识要去挡住而留下的口子。
他依稀记得,黎策握着长矛去刺孟悦前说的话:我想要杀一个人,他是一个要伤害您的人,希望您不要怪我。
他何曾怪他,可是明明再三和自己强调他并不怪他,佩剑却先他一步做出了决定。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长串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涌上来,像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捂着嘴,尽量不让那声音外泄出去,可是手指上,却率先触碰到了湿润的东西。
他擦了擦眼角那些烦人的东西,转而平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手中不知何时摸到了一个尖锐的锥子,朝着手腕开始一点一点地刻下黎策的名字。鲜血顺着字形蔓延出来。
刻在身上,就不会忘了。
他不觉疼痛,只觉爽快,神色淡漠,似死人一般。
等到霍允第二次过来送药的时候,发现他神色木然,脸上挂着明显的痕迹,想来是哭过了。
哭过也好,省得一腔情绪压在心头憋出病来。
他把药送至苏瑾面前,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后者却什么也不说便喝下去了,他有些意外,但却没有久留,送了药之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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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五日,苏瑾皆是安分到了极致。
招摇山的花鸟鱼虫似乎都鲜活了起来,那一众老小也都觉得这太平日子似乎来得有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