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隆冬,年前下的薄雪全部都堆在山上,远远望去,整座山就像是被裹了好几层厚厚的糖霜。快到了过年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开始着手准备着过年的诸多事宜,就连招摇山上也不例外,照例也有大家一起吃个饭的习惯。
平添白日里,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林子里群鸟慌乱地扑腾着翅膀朝着天边飞去,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就回头看了一眼地面,那里是这群麻雀刚刚不久前筑成的新家,可是现在整座“房屋”都被人捅了,郁郁葱葱的枝叶全部都掉到了地上,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有点生气。
倒着的树边,一个穿着黑色夹袄的少年正在捡拾着地面上的断枝,看到了滚落在一边的鸟窝,心里默念了几句抱歉抱歉,然后继续开始捡拾树枝。
他的后背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比起他自己的肩膀还要宽,从后面看去,就像是背篓自己长了两条腿一样。他十分熟练地把树枝放到后背去,然后从腰侧摸出一把锯子来,准备把刚刚砍倒的树剧成一段一段地好方便带回去。手上已经冻了一片红,不时地搓搓,肿成了胡萝卜。
柴房里的干柴所剩不多了,过两天更大的雪降下来,到时候连出门都难。黑衣少年把身后的背篓装得满满的,然后把掉落的鸟窝安置到了另一处树杈上,这才缓缓离开。
招摇山上的雪向来比别的地方下得晚些,这已经将近快过年了,才这么不疾不徐地来了第一场,走在山路上,泥土都被冻硬了,路边的杂草上还停留着露珠和积雪,并不多,只是一点点的白,倒是让天边刚升起的太阳照得近乎发光。
他还有些闲暇,停下来看了看山上的景致,即便时常看,这会儿却也觉得眼前的一切比平日里多了几份新奇。
后山上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花草,有些可以那来做药引子,有些是剧毒,有开得分外美丽,也有已经变得枯黄。
这个时候的腊梅最是好看,粉红的、鹅黄的、月牙白的通通都有,开在一起,倒是比春日里的百花争艳更加夺目。他穿过梅林,看见肩处的斜方伸出来一株含苞待放的白梅,比起其他那些早就已经饱满绽放的来说,这株却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倒是过两天,大概也就会开了。
一想到此处,少年来了兴致。他从后背的箩筐里摸出来一把长刀,准备把这一小株白梅给剪回去,师父整天都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只会偶尔开窗通风,让他瞧个新鲜也好。
他下手极快,刀口整齐地就把那株白梅落到了手中,小心翼翼地拿着,然后准备原路返回。
前方突然传来嬉笑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两位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男女,复又低回头去,让开了路,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二师兄好,师姐好。”
走过来的一男一女这才算注意到他,那位称作二师兄的站到了少年面前,他双手环胸,弯起嘴角说:“这不是小师弟吗,这会儿怎么不在后厨帮忙,我看孙管事已经找你很久了。”
少年眼眶里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随后沉稳又恭敬回答道:“我刚砍完柴回来,正准备去后厨,多谢二师兄提醒。”
二师兄有些不满少年的反应,看了看他手里的白梅,却又是一问:“这山林子里的花倒是多,开得太好反而会被人取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少年的脸色瞬间就有些变了意味,他的手紧紧捏着白梅的枝干,仿佛像是捏了一条布满骨刺的荆棘,磕磕巴巴地说:“我看这梅花开得好看,想带一株回去给师父瞧瞧,这一株花骨朵过两天就会全开,到时候师父看了也好润润眼。”
二师兄状做听明白了的模样,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小师弟真是有心了,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没有你想得周全、体贴师父,只是不知道今晚的宴席上师父是不是打算把你安排在他旁边。”
少年身形一僵,他手里紧紧地捏着白梅,一瞬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