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微微笑了,贴着那个温热的胸膛,倾听着那乱马军鼓般的心跳。
这一刻,她只想要更多的温暖,想要融入这个人的身体里。
“不用害怕,静言。我说我有数,你信不信?”
“不,你不要说话,不准睡着……马上就到了……”静言恍若失魂,反反复复就只有这几句话。
“静言,你在你们济南城,什么样的花灯没见过?哪里就会瞧得上我们这儿的灯节,对吧?”
疾行中的人,微微挫了一下。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要在这个时候道歉,因为我知道,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就有再多的气,也不好冲我发作,对吧?……”
“嗯。”
确实,她说的都是事实,是他所想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心里话。
“我不生气。”从来就没想过要生她的气。
他只是心痛,气自己考虑不周、看顾不够,害她吃这么一个大亏。
“那是我的刀子,有多大的杀伤力,还有谁比我更清楚?那个人,借他个胆子都下不去手。所以,我只好帮他一把……”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了这一刻,我把匕首特意在火上烤过了,擦得干干净净地……”
趁黑,趁乱,任由对方轻易夺走自己的东西,然后,主动迎上了自己的利器。
是她自愿挨的刀子,汪大胖不过是稀里糊涂地做了推手而已。
因此,他才会嚎叫得那么惊恐、那么急切、那么不甘。
“我哪有那么傻,让自己白白送命。这就是我,静言,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想白白流血,也不愿让那胖子被责任压垮,更加不会让他给我赔命。他不配!我不会允许他跟我、跟我们家从此扯上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身上的臂膀,绷得死紧。头顶上方的低语,已无奈漫溢:“你——”
他无法弃她于不顾,哪怕是今天她当众杀了人,他也无法做到跟对待别人那样,冷静自持地袖手旁观。
只是她说的越多、剖析得越深刻,他的心就越疼,恨不能将自己的骨血切割成一块块,置换了她全部的隐忍与孤独。
“只要你肯好好活着,随便你怎样都好。听见没?别的事情,别人的事,我都可以不管……”
若萤轻笑着,掌心一下下拍着他的胸膛,开着轻描淡写的玩笑:“我当然知道。别人眼中神仙一般的柳公子,其实才没有那么多温情脉脉施舍四方呢。须知爱重生娑婆,念一生净土。挂碍太多,又哪里去寻一个谪仙人?泛爱普世的是佛祖,不是你柳公子……那些人,太自作多情了。岂不闻多情自古空余恨,一江春水向东流……”
静言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为她的明察秋毫,更为她接下来的由衷感慨。
“静言对我,就如千秋明月独照一人,我敢不诚惶诚恐吗?我就知道,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静言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即使是明知道我这么坏,这么阴险……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善良的,温柔的,乐于助人的……那都不是我。静言心里,都是知道的吧?只是我一直没有亲口告诉你,到底我有多么地自私狡猾……
今天这件事,我一直相信,假如有一个人可以相信能够相信,那一定是静言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就像是询问侣,为什么会喜欢对方一样。千万种理由,其实最终只是冥冥中的自由安排……
我一直相信,如果是我们两个搭档,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一点,从当初你救萧哥儿开始,就确信无疑了。我觉得我跟静言是身无彩凤双fei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静言?静言?下雨了吗?为什么一天的星星还有雨滴落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吗?好冷……早知道会这么冷,就该多穿点儿……
我没告诉你吧?真的没事儿。我全都准备好了,你看我今天都没有穿新衣服,省得弄破了、弄脏了,娘心疼……
我讨厌冬天,从很早很早以前,就讨厌冬天,讨厌刮风,讨厌寒冷,讨厌灰突突没一点绿意的冬天……
不过呢,冬天滑冰还是很有趣的……
我记得小时候在池塘里滑过冰,后来,天气就不那么冷了,最多的时候,十多年都不曾下过雪,水面的冰也不结实,丢块石头就能砸破,没人敢在下去……
那个时候,我一直都在外地读书,好玩儿的事情很多,渐渐地也就忘记了滑冰的乐趣……
再后来,去了很温暖的地方定居,那里没有冬天,四季如春。我和朋友们一起去滑草,从高高的山坡上,像滑雪一样滑下来。无论摔成什么姿势,都不会有冰冷的雪末子往衣服里钻……
也没有像刀子一样的西北风,刮得人脸生疼生疼地。温暖的地方,我喜欢……讨厌这里,好冷好冷……好冷啊……静言,能再抱紧一点吗?……”
……
当叶氏等人跌跌撞撞地赶到惠民药局的时候,当值的医生已经替若萤做完了诊治,清理了创口、敷了药、裹赘了伤口。内服的汤药也已经喂下去了。
现在的若萤正处在昏迷之中。无患叉着双手拦住房门,以病人需要休息为由,阻止了众人的入内。
“二姐怎么了?爹,二姐要死了吗?”若萧的感受更加混沌恐怖。
老三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呵斥道:“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什么!没什么事儿,别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