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势突然,张开的双臂表达出了他的激动。
只是在到达叶氏面前时,那双手已经变成了深深的一揖。
“您是三娘吧?”
少年憨态可掬,并不令人生厌。
叶氏点点头,有些茫然。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少年释了疑惑,脸上登时就布满了笑容,犹如冬日暖阳,总是容易叫人敞开胸怀,安心欢喜。
他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若萤,既诧异、又好奇:“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拼命四郎’?是你吗?我叫徐图贵,若莲妹子的表哥,荃三哥的表弟。”
四房的亲戚?
貌似是济南徐家?
四婶娘她们口中的“皇亲国戚”?
要不说,这人哪,真不能念叨。昨天还在议论徐家的发达呢,今天就朝面了。这也算是缘分吧?
只是,这小子这般冒昧地截路,到底是为什么?
只为了印证她的野蛮?
傻不傻啊?哪有一上来就喊人绰号的?而且,还是当着满大街的人。
就算人家孩子不计较,孩子她娘呢?可是就站在边上啊!
这不是公然替自己拉仇恨吗?这小子白长了一对大眼睛,大眼溜神,果真不假。
若萤冷眼瞅着对方:一身鲜亮的竹叶纹油绿潞绸直裰,雪白的暗纹缎子护领有点短,无形中缩短了他的脖子,看上去好像一个白瓷直筒帽筒栽在一堆锦绣里。
这小子,不能再贪吃了。回头走路看不见脚下,情等着摔跤吧。
脚上穿的是双梁红色翠绿滚边重脸鞋,簇新簇新的,新得扎眼,以至于街上过往的行人,几乎无一例外地纷纷瞻仰、频频回首。
头上戴着一顶儒巾倒没有什么稀奇,好好的书生装扮,愣是给他穿出了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不知怎的,看着这个一身绿油油的小子,若萤油然联想起芦山上盛产的一种昆虫。只在秋天庄稼成熟的时候才能看得到,名字叫做“蹬倒山”,像是蚂蚱中的大哥大,又肥又大又有力气。
两颗黑褐色的牙齿是利器,咬一口疼死人。弄不好还要出血。两条后腿好像小号的鸡腿,十分强壮。若是给撂一蹶子,会疼好半天。
尤其是那一对眼睛,占据了几乎整个脑袋,跟眼前这小子越看越像是有亲戚关系。
徐图贵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给人留下了个怎样的印象,他的性子属于“自来熟”。当下也不问人家什么意见,只管央着叶氏,说要去三房“拜会一下其他的兄弟姐妹”。
没等叶氏吐口,他就已经开始招呼自己的伴读马夫以及奶娘丫头们了。
只能说,这个人的自我感觉实在太好,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徐聪一个人跟我去,其他人就在这儿呆着。别一下子涌去那么多人,乱哄哄地,给人添麻烦。”
主要是,看管的人少了,他就能好好地玩一通。
老四钟得略甩袍提摆两个箭步冲出来,不胜惊慌地叫:“我的小爷,好好的要吃饭了,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去?外头人多脏乱,小心磕着碰着。”
说着,就待要裹着他回店里去。
徐图贵执意要去追寻他的快活,于是一扭身子,泥鳅一般躲开了:“好四叔,我就去看一眼,完了就回来。你不说住的不远吗?我去扎一头,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见个礼儿多不好!我现在还不饿呢,四叔你赶紧张罗生意去,难得今天人多,赚钱要紧。”
说话间脚步不停,倒是率先前头去了。
“那么,三嫂子,你费心了。”这个时候,老四也没办法了。
“小户穷家的,承蒙贵人看得起,自然会尽可能照顾好。”叶氏的不卑不亢隐含了几分不快。
因为汪氏的表情很让人恼火。
徐少爷又不是三房强拉去的,又不是给三房送金山银山去的,至于脸那么长么!还是觉得徐少爷在三房会受到委屈或者是伤害?三房再不济,难道连个半大孩子都保护不了?
在这些人心里,三房就是如此地不堪?
徐图贵的出现,多少引起了三房上下的紧张,生怕这位公子哥儿娇贵如蛋壳,一个不小心,就给碰坏了。
但是同为孩子的他们却很快地融洽起来。
孩子们的话题总是有些幼稚。
徐图贵扯着衣襟跟若萌炫耀:“这是宫里赏赐的潞绸,潞绸知道吗?南京的罗缎铺,苏州的绸缎铺,潞安府上开丝铺,这可是皇家贡品。”
然后就把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照搬了出来,什么络丝、练线、染色、抛梭,什么大绸小绸。
就连若苏都给说得放下针线,凑近了来仔细看那衣裳料子。
“山西?听说那边很冷,也有桑蚕吗?”
徐图贵得意地笑笑:“女人家就是见识浅。不管冷不冷,反正,那里就是出产丝绸。告诉你,圣上的龙袍就是用这潞绸做的。”
孩子们惊呼不迭,再看向徐图贵的眼神,明显地就多了几许崇拜。
显摆得差不多了,徐图贵就从刻有“岁寒三友”的红漆文具匣中,拿出来一个七巧板,逗着若萌若萧两姐弟玩儿。
若萌一眼就瞅上了其中的一个小算盘。
只比巴掌大一点,非常精致,黄铜包边檀香木的,柱子嵌着银丝,珠子油光水滑,沉甸甸、香喷喷,叫人爱不释手。
“这个不能给你,我爹要考我算帐,全指着这东西呢。”徐图贵说道,“要是发现不见了,爹一定会以为我贪玩儿不干正经事,非揍我不可。你要是喜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