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皱了皱眉头。
她发现她的义愤填膺似乎是喂了狗。身下的人目光迷离魂不守舍,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天花乱坠。
她不得已又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同时,心下气得要命。
怪不得两口子总吵架呢,今天她算是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了:本来在谈正经事儿,他却浑不以为然地胡思乱想,试问,就这种态度,世子妃怎么能不气?
从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真心奉劝那些不明真想只知道看热闹的人们,别再一味地将夫妻不和的原因推到世子妃身上了。
“说,这个念头是几时开始酝酿的?”
她需要确定的是,他的心到底能藏有多深。
他噤口不语,并目光闪烁不肯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
这次,他听到了,她果然骂了句粗话。
他不禁替她感到汗颜:果然不是大家主出来的,总有些刁蛮习气怎么也洗不掉。
想必是气极了吧?不然,也不至于自毁形象、出言不逊。
她可是一向很爱惜羽毛的。
“你现在可是后悔了?”
她的审问还没有完。
一声叹息倒也并非情势所迫之下的做作。
她的语气便有了些许的缓和:“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手下留情不?”
呃——
这个、手下留情是怎么说的呢?
如果说手下留情都这个样子,那么,要是手下不留情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呢?
这会儿,莫非他已经躺在血泊里了?
逼急了,依她的脾气,倒也并非做不出来。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一瞬不瞬第望着她。不知怎的,心里既有些后怕,还有些懊恼。
没有体验到她所谓的“不肯留情面”,似乎颇感遗憾呢……
正常的人,不该有这种邪乎的念头吧?谁会傻得争着抢着自讨苦吃呢?
看来,他有点心病,且还病得不轻。
“为什么?……”
生怕一语不慎火上浇油,他不由自主地开始附和她的步调。
若萤挑了挑眉,反问道:“几日前,你可是收到了杜平章的来信?”
这声“杜平章”大是不善。
他很清楚,此时自己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目无尊卑不敬不重。
从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哦……”不抱希望这样的敷衍能够蒙混过关,但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主意,“你……知道了?”
“怎么着,没有藏掖好很失望是不是?”
无意中,她听到朱诚在跟福橘嘀嘀咕咕,说自从收到杜先生的来函,世子就跟丢了魂儿似地,茶不思、饭不香,常常一个人干坐着发呆,手里攥着那封信,时不时地还要瞅上两眼。
瞅就瞅吧,还要跟着叹气。
朱诚几个无论如何都猜不透这其中的奥秘。杜先生写信来,还能说些什么?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世子如此牵挂、如此纠结、如此恍恍惚惚?
“是在下,对不对?”说这话的若萤笑得眼睛里没有一丝热火气儿,也完全听不出有丝毫感动的意思,“承蒙厚爱啊……以前从来不知道,在下在世子的心里竟然占据着如此举足轻重的位置。听说世子心胸博大,能容世间一切不能容之事。没想到啊,竟被在下这块小小的山石绊住了腿脚。有句老话,叫做‘爱之深、恨之切’。世子你告诉我,你下这般狠心要害我,莫不是爱我爱得已刻骨铭心?”
朱昭葵闭紧了嘴巴的同时,也闭上了眼睛,面上心下窘得无地自容。
要他回答可以,但是,能不能换种口气呢?
这么个态度,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若萤倒也没有再逼他。
呼出一口浊气,她幽幽道:“这次的事儿,他是主谋,你是从犯,是不是?”
仿佛听见一桶冰水和着冰渣,稀里哗啦地从头顶倒下来。刹那间,他觉得浑身冻成一团,而头脑而异乎寻常地清醒。
“你——”
“恭喜我,又猜对了,是不是?”似乎是笑累了,若萤又呈现出了那种能够让人退避三舍的寡淡表情,“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杜平章既给你写信,不会只是简单的嘘寒问暖。不说世子惯不惯这种客套,以在下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这种善于体恤他人冷暖的性子……”
如果那老头儿重情重义,就不会吝啬于连给嫡亲女儿和外孙写封信都要别人代笔。
迄今为止,柳杜氏母子所收到的来自京中的家书,都是老宅里的管家写的。
要不是中间还有个她在,相信那老头子连一声问候都不会说。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不是那老头儿想得开,事实是他于这些事情上压根就无所谓。
这确实是令人心寒绝望的行为。真亏得柳杜氏大方、亏得静言脾气好,换成她——
还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呢。
“你一准在给他的信中,透露出我的意图了,是不是?”
“我觉得……他应当知道这些事……”
“为什么?”
“四郎其实是杜先生的亲外孙吧?”
“说梦话呢!”
不待他说完,若萤五指收拢,成功地阻止了他后头的话:“我那是穷得活不下去了,非要攀附他那根枯藤老树昏鸦?什么外孙?我可不记得有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亲不靠的外祖父!”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