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纷纷扰扰,世子妃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她的袒护明确而堂皇,生来就有的傲气与睥睨众生的姿态,像是一根皮绳,将众人的身心捆扎得结结实实。
一如疑邻盗斧的众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一隐形的事实。
钟四郎怎么可能不是个男人?
包括郡侯府在内,世子府也好,鲁王府也好,凭什么要替一个乡野小子说谎?
“此事,钟伴读应该最有发言权,不是么?”
梁从鸾的声音冷冷的,令心情纠结的钟若芝莫名地体寒心颤。
她知道,世子妃生气了。
她也很生气,生气大爷不该掺和进来。
要修理钟若萤,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急在一时呢?这下倒好,一个屠户之子,一个痴傻人,把钟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大爷莫不是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这边一心一意地努力上进,只为了能够给家族挣得一份荣耀,大爷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如此明目张胆地拆她的台呢?
钟若萤能够坐在这里,靠的是谁的支持?大爷到底知道不知道?
想要掀翻钟四郎,好比是与世子妃对着干,这不是老鼠舔猫鼻——找死么!
这下好了,被人轰出去了吧?这个脸,丢的还不够?
最后还把她拉下了浑水。
她要怎么做,才能消除世子妃的不快、撇清自己与大爷的不同立场呢?
机敏的钟若芝很快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钟四郎曾于世子府中疗伤养病,一应起居,皆由世子府打点。
就凭这一点,足以抹杀一切的流言蜚语。
“难道说,我们安平府的保荐出了问题?”
此刻的姜汁代表的是郡侯府,他的话掷地有声,给钟四郎的性别归属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说完这话,他很狗腿地弯腰请示身边的主人:“侯爷,小的没说错吧?”
他的热血换来的却是某人的魂不守舍。
这也是侯爷近期来的常态。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间,侯爷就变了。
变得失魂落魄的,变得丢三落四,变得不修边幅,变得成天云里雾里的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变得一天到晚恨不能睡在酒缸里,变得让所有人都担惊受怕束手无措;……
就像是今天,还是大小姐硬拖着,才把侯爷架了来。
莫名状况的姜汁为此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至此,关于钟四郎是男是女的疑问,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教舍里的考试已经开始。
作为考试主持之一的教授严雪梅表情颜色地问若萤,是否可以开试?
表面上,这是尊重她的意愿,实际上,却是给了她莫大的压力。
他们不会因为同情她而将考试延期,而她,也根本不具备能让他们让步的资格。
箭已在弦,不容不发。
若萤拱手为礼,平静地朗声回应:“听凭大人们裁度。”
任由外围天翻地覆,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不动声色,就好像他们热议的是与己无关的一个人。
上方的李箴等人见此不由得暗道后生可畏。
除了赞叹,所有人心里都充斥着一种期待。
这是山东道百年间的第一遭,未经童试入庠,直接跳过县试、府试而参加院试。
结果非常明朗:只要若萤通过今日的院试,即可成为生员。
一旦成为生员,她的身份就将与以往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从此后,不但在经济上享有朝廷的各种优惠待遇,在律法上,亦被赋予了一定的特权。
按照新明律,凡良家子弟,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因此,钟四郎就成为了山东道百年间、以十五不到的稚龄、参试生员的第一人。
这一场露天考试,注定将载入方志。对于观众而言,今日之经历,也注定会成为一时不衰之话题。
今天的考试量很大,不但要考季考题目,在此之外,还增加了院试必考内容,包括:四书一篇,本经一篇,论一篇,策一篇。
能否取中,主要看的是《四书》之义和经义。
对于若萤来说,她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正常发挥。而对于场边的众人而言,这场特殊的考试,单就是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就已经是毕生难忘的盛况了。
当此时,牵动万众之心眼的,唯有一人而已。
场中那少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从不同角度铭刻在心;其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宛如石子儿,在众人心里激荡起水花千万。
无数人满怀期待,无数人为之暗中祈祷,更有无数人为其卓荦风采自惭形秽、暗中模仿。
她是万众瞩目的王者,是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豪杰。
这一刻,芸芸众生宛若芥子浮云,只为了衬托当中那一人的伟岸。
这一刻,仿佛漏断时终,虽炎日当顶亦不觉,但闻一人吐纳风云万丈。
正当望眼欲穿、心力俱疲之时,一乘凉轿悄然停在了府学门外。
轿子里的人以折扇半遮住当头的骄阳,轻车熟路地一径往里,所经之处,窃议纷纷。
“那不是仪宾大人吗?”
“今天这场面真不小!居然连仪宾都惊动了?”
“仪宾大人的学问那是极好的,能给他瞧得起的人,还有差?”
“不光这些呢。仪宾大人一向不大过问世事儿,今天走这一趟,那得是多大的面子、使多大的劲儿才能请得动他?”
“唉,拼命四郎今天就算是无功而返,也赚够了。仪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