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的底细也不能轻易暴露给朱昭葵,这是自保、更是为了保护四郎。
吹弹得破的紧张局面倏地破了冰。
梁从风挺直了后背,讥嘲之余,更充满了挑衅意味:“你要问爷凭什么?很简单!只要爷乐意,立马就能变成四郎的亲人。你也知道了不是么?爷刚跟钟伴读求过亲。虽说不合适,但是别忘了,钟家可不只有一个钟伴读。所以,朱昭葵,真心奉劝你一句,原有的不切实际的念头趁早打消,凭你心机用尽,也是没办法跟爷斗的!”
黑暗的这边,朱昭葵低低地骂了句“不要脸”。
声音几不可闻,但若萤却听得真真切切。
她从未听他骂过人,这是第一次。
她因此感到惊讶,但也明白,要不是气坏了,这个人断不会如此失态。
大概也有被戏耍的懊恼在内。
不过,也没见过小侯爷那么混账的,说的话愣没一句顺耳顺心的。
但是她却感到了放松,犹如大病将愈,出了一身透汗般。
关键时候,小侯爷终究是刹住了车。
那件事所能引发的变故,已经不是她个人所能控制得了的。就算她不在乎,却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
人心如堤防,而那件事,极有可能会成为冲毁这道堤防的洪流。
她希望此事到此为止,然而梁从风却在那里滔滔不绝。
要知道,言多必有失,那家伙大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
针对王世子说的每句话,都很难听,难道说并非出于一时激愤,而是明知道她在这儿,却是说给她听的?
倘如此,这家伙倒是很会装傻。
而且,他应该也很明白,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狠狠地打击王世子,而后者因碍于她在场,为了保全自己的完美形象,会不得不忍气吞声。
唉,男人一旦犯了小心眼,比女人还会算计。
“她迟早会成为爷的人,”听声气,似乎那志得意满的一天就在眼前,“管她是人还是妖,爷既然看上她,就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管别人说什么,爷就是要和她好。这一点,你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在你心里,面子胜过一切。迄今为止,你爱过谁?你有爱过什么人么?你爱什么?”
若萤原本还在腹诽不已,听了这几句话,心念微动,倒是不那么恨他的口无遮拦了。
其实,只要所谈不牵涉到她,她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
“人人都说你完美无缺,人人羡慕你人生圆满,但在爷看来,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
敢说王世子“可悲”的,天底下大概就只有这位了吧?
要说任性,小侯爷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一个人,到了死都死不了的份儿上,难道不也是一种悲哀?
半斤八两的两个人,谁笑话谁?
她想笑,又不敢,怕点着了身边的那个火雷。
她担心,梁从风却是巴不得将仇敌炸到天上去。
“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你爱过谁?你对谁不是一时兴起?你这个人,才是最最薄情、最最铁石心肠的。四郎不是傻子,不,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机敏。你觉得她会看不清你的本质?她的命是你救的,按理说,该对你言听计从,可结果呢?至今她跟你还保持着距离,对不对?
你不敢跨越那条界限,而她也不肯跨越过来,这就是事实。你很清楚,她不想靠你太近。她对你存着戒备,对不对?你救过她和她要做的事,根本就是两回事,她分得很清楚,你是你,她是她,两个人,泾渭分明。你该怎么做?你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若萤的心噌地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她知道情况不妙了。
按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变得如山一般沉重。
在这两个男人的战争里,她成了一根导火线,同时也是交战双方势在必得的战利品。
小侯爷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她莫名地觉得解气。
小侯爷没有说错,而她也并未看错,王世子这个人表面文雅,骨子里却缺少温度与执著。
一切随缘、不予强求,这并不是参透天地玄理之后的大彻大悟,仅仅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太多,得来太过于容易,使得珍稀不再珍稀、美好亦不再难得,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心想事成,试问又如何能够产生世间最普通的七情六欲?
没有患得患失,便不存在什么了不得。
小侯爷道出了她隐藏在心已久的某些不满。没错儿,虽不认为自己强势,但她却看不惯王世子的绵软清淡。
年纪轻轻,怎跟个老人家似的、拿石头砸都砸不出个火星来?
这一刻,她真想替梁从风拍手叫好,以至于疏忽了近在咫尺的威胁。
没有人知道,此刻王世子的脸有多黑。
他很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以他的为人,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跟那个多嘴多事的小侯爷斤斤计较,这本来就够让他怄气的了,不曾想身边的这人竟然对梁从风的鬼话“心有戚戚焉”,饶是他自制力再强,至此也忍无可忍了。
论打嘴仗,他固然打不过梁从风,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一筹莫展。
什么叫“你是你、她是她”?姓梁的知道什么?四郎现在就在他身边、在他的把握之中。只要他想,得到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是的,天底下有什么是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