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祥廷的这句话,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门上忽然响起急促的叩击声。
腊月的紧张与焦灼,即使隔着一道墙壁,依然清晰可辨。
“四爷、四爷,有人找!”
一句话,瞬间让所有人的心跳漏了半拍。
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后,众人不觉冒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来了!”
“来了?”
然而来的却不是朝思暮想的山贼,而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柳杜氏。
甫一照面,若萤就愣住了。但很快地,她就清醒过来。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反应敏捷,也与对方的态度有莫大的关系。
给那么冰冷的敌意与厌恶笼罩着,就算她是一盆炭火,也无法再继续燃烧。
她给柳杜氏作了个揖,温和地询问道:“不知夫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柳杜氏仿佛没有听到,目光直直地越过她,扫视着前方紧闭的客房:“你不是聪明过人么?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静言和你在一起是不是?静言呢?他现在在哪儿?让他出来见我!”
很呛的烟火气。
若萤暗中皱了下眉,依然平静以待:“夫人请坐——”
“你也是客,不是么?”
这回应之突兀、尖锐,不由人不愕然。
若萤定了下神,细细地瞅着面前的妇人,心下比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她心疼静言。
世间事,从无完美。情性那般春和秋丽的静言,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严厉而狷介的母亲?
像今天这种场合,就算她有千般不是,以柳杜氏的身份与阅历,大可以其他方式对她予以谴责或指控。想让一个人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方法有很多,能够达到解恨除恶的目的的方法,有很多,何必非要选择这样近乎两败俱伤的手段呢?
在打击敌人的同时,若能保住自己的从容与优雅,这不好么?
就柳杜氏而言,不可能做不到吧?
作为静言的母亲,作为朝廷嘉奖过的节妇,作为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该是令人敬爱而尊重的模样么?
怎能够如市井婆娘一般鲁直而傲慢?
做父母的要求子女为人处世要好看,人前别丢了分子,这种事,难道自己就不必在乎了么?
没了丈夫,难道就不用再讲究什么德、容、言、功了吗?
诚然,对于这家客店而言,她也是过客之一,但她自认并未失礼,小辈见长辈该有的礼数,她并未欠缺,对方若在这方面吹毛求疵,则未免有些无理。
即便心里再怎么厌烦她,对她方才的言行大可置之不理,又何须多此一举,说出那种蛮横的话呢?
这会让静言怎么想?会让门后的众人怎么想、怎么看待静言?
然则,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对,是么?
那就让她做个锯嘴的葫芦,如何?恐怕也不成吧?
要不说,女人一旦浑起来,天底下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
“怎么,静言不在么?”
见她无动于衷,柳杜氏倏地拔高了声调。
近旁的郑依依赶忙柔声相劝,而后满面歉意地向若萤解释道:“四郎请多海涵!姨妈路上受了些颠簸,吃了不少苦头。顶着个大太阳马不停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难免有点少火,却不是针对四郎你。”
这便是亡羊补牢了,只可惜未能在若萤心里激起一丝共鸣。
“在下能体谅。”她点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气可恼的。
要不是中间有个静言,她根本都不会多看这妇人一眼。
“姑娘和夫人是才刚到这里的吗?”
她的口气听不出一点烟火气,神情平和,就如同面对着相识日久的老朋友。
“昨晚才到……来的时候还担心会错过呢,结果就听到街面上的人都在谈论四郎……”
这么说,她的行踪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了?所谓苍蝇逐臭,相信很快的,老鸦山的人就会寻上门来吧。
“是么?还真是有些好事之徒呢。”
若萤淡笑道。
一丝失望自郑依依眼中一闪而逝。
虽只是瞬间的事儿,却没能逃过若萤的眼睛。
她岂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与其说是别人好事,倒不如说她好出风头、唯恐天下不乱。做人如此张扬,可是大大地有悖常理,被人侧目实属正常。
她不禁暗生唏嘘。
不该,不该啊!
作为静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不该如此的庸俗。好与恶,其实可以更隐蔽一些的。面上的温文尔雅,难道不更利于行走人世吗?
但或许错不在对方,或许只是因为她太扎眼,就如一根刺、一粒沙,令人忍无可忍。
静言终于走出了客房。
无患影子般尾随在后,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生怕脚步落得重了,溅起的火星会点燃老夫人的火药库。
“娘,您怎么来了?”
静言的心疼不言而喻,更多的则是深深的自责。
柳杜氏哼了一声,没给他好脸:“你还知道你还有个娘?你知道你出门多久了?你知道你有多久没给家里写信了?你长大了,能干了,什么事儿都能独当一面了,是么?”
静言陪着小心,默然不语。
郑依依一直在柔声劝解着柳杜氏,先是扶她坐下来,又接过伙计捧过来的茶盘,倒了半盏热茶,慢慢旋转着洗了茶碗,而后重新斟了茶,双手捧给柳杜氏。
“言弟既然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