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卫城的街道,与别处并无二致。
沿街店铺的门前,是环绕全城的水渠,渠水清澈,沿街的百姓常用来洗菜、洗衣、点豆腐,极为方便。闲来卷起裤腿下去捞鱼摸虾,往往能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这条水渠的防火救灾之功更是不容忽视。
渠畔的合欢树,据说已有几十年的树龄。枝繁叶茂、苍翠如盖。花开之季,如绯云当顶,缭绕不息,花香冉冉、落红簌簌,随风而聚、随水漂流,如这百年老街一样喧闹而有序。
树下设有条状石凳无数,以供行人歇脚。
无聊的时候坐在路边,看看街上的人生百态,便能轻轻快快地打发掉一整天的时间。
微不足道的你,不必担心会成为路人眼中的不可理喻,更不会承受不必要的注目与猜疑。
这一点,倒跟合欢镇有很大的不同。
合欢镇的大街,没有这么宽,街边也没有水道,却跟这里一样,两边遍植合欢树。
就是这些树木,让人油然生出几许“心安之处即吾乡”的亲切感。
想到这些,若萤不觉扬起嘴角。
也许是眼尖,也许是有心,这一幕给梁从鸾瞧了个分明。
她原本没打算先开口的,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好奇。
“你笑什么?”
“心里高兴。想我这辈子运气真好,能遇到那么多的贵人,容忍我的任性和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若萤微微转过脸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轻道:“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好人。”
梁从鸾猝不及防地怔住了,面皮隐隐觉得发烫。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若萤嘴角的笑纹更深,“倘若不是你开了这个口,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要他小心。他只是个医者,从来只会治病救人,不会与人争斗。他又是个孝子,断然不肯向高堂报忧。但是有艾清跟着,就不怕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若萤看了看她的侧面,并不见有愠怒之色,便会心一笑,由衷道:“好吧,就当是巧合吧。但是这话我一定要说,他们都误会你了,艾清也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人太多了。也怪不得他们。不是每个人都像二哥那样,喜欢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很多事,你不明说,即使是最知心的朋友,也未必能领会你的良苦用心。我也不是奉承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担忧,作为侯府的大小姐,既有能力统辖那么多的人,要没有这点眼力劲儿,怎么说得过去呢……”
“你是在嘲笑我么?”
“当然不是,不管你信不信。”若萤的微笑中流淌着一丝同情,“这一点,我跟你有所不同。我要是对人好,这份好意无论如何也要传达给对方。把好的一面给人看,给人温暖和感动,使其不会丧失信心、不会感到无依无靠,这没什么不好。在给自己营造光明的同时,能够不陷别人与黑暗,这有什么不好?像那种为善却遭人误解的人,容我说句难听的,这种人有点傻,傻得叫人心疼……”
梁从鸾哼了一声:“这难道不是在说你自己?你以为柳杜氏会承你的情?你那是没看到她的表情么?你的眼神也真够糟糕的!”
“她怎么看我,其实我无所谓。终归我又不做她的女婿,不跟她一个锅里捞饭吃,糙好都算不到我头上来。我只要有静言,就可以。只要静言懂我,就够了。”
“你对他,还真是一往情深哪!”
这话,实在听不出是讥讽、还是感慨。
若萤微挑双眉,意味深长道:“人与人的缘分,就是那么神奇。最好的,未必就是最适合的。跟你最近的,未必就是最知心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吧?”
说着,她拾起脚边的石子儿,一颗颗丢进水渠中。
这小动作看上去十分惬意,让梁从鸾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记得那是某个阳光晴好的春日或是夏日,她也曾作过类似的事情,将小石子儿一颗颗丢进池塘里,看涟漪一层层起、一层层消,什么也不想,心境一如蓝天,辽阔而高远。
那时候的她,尚不知道何谓快乐、何谓不快,但是那时的情景,却深深地、永久地刻在了记忆中,直到很多年后,才从那平淡无奇中,体会到了一去不返的快乐。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发现,不是快乐很简单,而是简单就是快乐。
而那时,她却无法让自己变得如当年那么单纯了。
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曾经拥有过的那份浅淡而深邃的快乐与满足了。
而就在刚才,看着四郎丢出的水花,她忽然觉得,她似乎看清了面前这少年的一点心思。
再怎么有名,终究还是孩子心性,不是么?
她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回轮到若萤好奇了。
“笑你这个人。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却硬要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来,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长大?”
“长大不好么?”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不是长大了就不好了,而是自己误判了自己的未来。当思想跟不上脚步,难免就会给拖得跌跌撞撞。说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我跟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这个,你得承认。”
“真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我以为这叫自信。”若萤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但自己对自己的未来有计划、有打算,行走当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