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梁从风瞧得兴致勃勃。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两个女人的战争能够持续到天荒地老。
所谓“不见硝烟的战争”指的大概就是这种吧?
亏得他知道些内情,不然的话,一准将这两姐妹的对话视为寻常的寒暄客套了。
其实他知道钟若芝是个怎样的女人,也试图揭开其真面目,但可惜的很,迄今为止,他用了不少的法子却始终未能让这个女人露出除娴静温顺之外的任何表情。
但四郎不同,就凭着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钟若芝整个人都变了。
他毫不怀疑,倘若他不在场,钟伴读会不会在盛怒之下掐死四郎。
这不是不可能的。
上次在合欢镇的别业,凭借着窥筒,他就亲眼见过钟若芝心怀不轨,将四郎引到荷塘深处,试图制造一出失足落水的意外事故。
四郎也算不得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人、对事全都算计着利用,但却从不曾有过要夺人性命的心思。
想要人命的,都是些不可交的危险分子。
从这一点来说,这对姊妹之间的矛盾从根本上是无法化解的。
道不同,不相谋。
他和四郎也算不得是志同道合,但是,真要是有人想欺负四郎,却是他不允许的。
湘妃竹扇半遮了脸面,一双流波潋滟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面前的两个人之间逡巡着。
他看到了钟若芝的挣扎。
他很够感受到对方的心情。
很显然,四郎又在故弄玄虚了。那个人就有这个本事,能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一本正经,让人心神恍惚、自乱阵脚。
这一刻,连他都差点信以为真,更何况是当事的钟若芝?
“外面说什么了?”
在进与退、信与疑之间,钟若芝终究选择了妥协。
她为自己的口是心非深恶痛绝,但最恨的,却是面前这个煞有介事的人。
这少年活脱脱就是一个魔鬼,可悲的是,自己明知对方可怖却无法摆脱其左右。
她知道,对方不会给她痛快。
果然——
听问,若萤先是卖了个关子:“传言不可信,伴读听听就好。”
钟若芝暗中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着镇定:“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这道理愚姐还是明白的。”
若萤点点头,不紧不慢道:“无非是说,这次的绑架,原本是冲着伴读来的。劫匪瞅上的是钟家和世子府的钱财。伴读的身份不一般,出于爱面子,这两家断然不会对伴读不管不顾。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一举两得,倒比绑架四叔所得更多呢。”
“荒谬!”
钟若芝怒极反笑。
“可不是呢。”若萤严肃地附和道,“刚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还担心呢。若是信了这些人,往后伴读可怎么出门呢?总不至于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说话当中,她微微探身,仔细地端详着钟若芝,似乎在想象着她包裹严实后的模样。
钟若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一颗心险些蹦出喉咙。
对方这句话,似乎在无意中戳痛了她的某块心病,她禁不住浑身发颤,眼中难掩慌乱。
若萤不禁暗中叹息。
至亲至密之间,竟水火不容至此。
她已经能够预见,不久的钟氏一族,必将分崩离析、沦为后世的笑谈。
她相信,钟若芝应该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对方会作何应对,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珍惜生命、就此收手,犹为未晚。
或许,她应该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对方?
且不说钟若芝会否悬崖勒马,就算是能够痛改前非,然则其身后的人呢?
二房也好、钟家也好,能否和钟若芝一样的心思?会否放弃彼此间的敌对与仇恨?是否就能从此携手往前、戮力同心?
就算二房肯息事宁人,但是大爷呢?是否能够容许二房背叛自己?
一想到二房那唯一的一点骨血、那个不谙世事的叫做鹏哥儿的孩子,若萤的心情既复杂、又沉痛。
她很清楚,眼下心底这份隐约的伤悲的由来。
作为秋语蝉,她并不在乎这里的一切。任何事,就凭着自己的心情来就好,何必理会别人的生死衰亡?
但是不成。
她厌烦透了钟家却始终割舍不掉那点亲情断续。只要她一日姓钟,就与那个家族摆脱不了干系。
钟家发达,未必就有她的好,但若是钟家出丑,她一定也要跟着吃人咀嚼。
这种忍耐也是有期限的吧?
所以,大爷钟若英才会对她虎视眈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弄死她。
人死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秘密都将深埋地底。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钟家院落内曾经发生过的龌龊。
没有上烝下报,没有私生子,没有狼子野心,也没有手足相残,一切都会是宁静祥和而体面的。
只要她死了,就会呈现出某些人想要的太平安乐。
这怎么可能呢?
一念至此,她终究还是做了保留。
“谣言止于智者,伴读大可不必介怀。凭别人怎么说,伴读身后有整个钟家做依靠,有世子妃庇佑,何惧之有?时候不早了,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五姑姑和五姑父那边,听说为了四叔的事情,没少出力。请伴读代若萤向他们问好致谢。不论事件是否因若萤而起,给大家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实在是对不住了。”
说着,她给钟若芝端端正正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