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是个高瘦的中年人,蓄着一撇八字胡,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些阴鸷,他扫视了一圈大堂,正打算举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叫骂了起来:“娘勾,比叶的难切!”
是一种独孤一心从来没有听过的方言,应该是属于江南那一带的,不过语气激烈,吐字用力,哪怕不知道意思都能从情绪里读出来愤怒。
而巧合的是,骂出这句话的,正是之前那个独孤一心觉得很有些奇怪的白须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还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记。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独特,他很认真。
他那种认真不仅仅是在对待吃饭上,骂人的时候也是一样,他做一件事,就会在一件事情上特别认真。
此刻他正在无比认真地骂人,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大堂里的小厮不得不赶紧上去安抚他:“这位客官,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您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娘勾。”那男人又骂了一声,说道,“侬这塌的酒酿,难切的同尿一般,搞么子东西?”
这一次,他的话语里虽然仍旧有浓重的方言口音,但总算是能让人听懂了,他是在嫌弃春在楼的酒酿难喝。
“这个,客官,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这的酒酿都是精心酿制出来的……”小厮一脸为难地解释着。
而同一时刻,这一场突发的争吵,自然是也引起了刚刚踏进春在楼的拓跋宏的注意,他停在了门口,在盯着这个发怒的异乡人看。
同时,他身侧的七个护卫也是立刻列出了一个保护的阵型,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更加有趣的一点是,独孤一心在那一刻,也是注意到大堂里的二十个集英楼的刺客,在那一瞬间,都是绷紧了全身,已经打算出手了。
那个古怪的男人,也是集英楼的人,独孤一心可以重新确认这一点了。
争吵还在继续,外乡来的男人还在用夹杂着土语的官话和小厮激烈的争吵,小厮被男人说的面红耳赤,但依旧是好声好气地劝抚。
本来男人的声音已经低下去了,忽然,他再次暴怒了起来:“侬叫吾啥?乡巴佬?娘勾!吾搓侬娘勾!”
他暴怒着将还装着最后一点酒酿的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瞬间,碗破碎了开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来了,独孤一心在心中默念。
果然,下一刻,本来在桌子上还在争抢着一条鱼骨的两只黑猫骤然尖利地叫了起来,像是受惊了一样,从桌子上弹跳了起来,朝着四周扑去,而好巧不巧的,它们飞扑的方向正是拓跋宏的方向。
在两只黑猫还在空中飞掠的时候,拓跋宏的护卫已经拔刀了,当先的两个护卫长刀出鞘就要将两只不知好歹的黑猫给斩成两半。
可谁知道那两只黑猫极其的灵巧,居然是在半空中变换了身形,轻松地躲开了两个护卫的刀。
刀一落空,拓跋宏的七个护卫本来完整的阵型立刻出现了一丝缝隙。
就是这一丝缝隙,已经足够。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二十个集英楼的刺客从大堂的各个位置骤然而起,从四面八方朝着拓跋宏发动了突然袭击。
瞬时间,整个春在楼的大堂已经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很多食客都是慌不择路地想要冲向后院,从那里脱身,也有胆小的就躲到了桌子底下去。
独孤一心也假装很害怕的样子,低伏在说书台的下面,眼睛却是始终在看着大堂之中的厮杀现场。
因为是拓跋宏这边先动的手,所以从最开始,拓跋宏这一边的护卫就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就如同是棋手对决,先沉不住气的人,总是输家。
那两个率先拔刀想要对付黑猫的护卫,在第一时间就被从整个防御阵型里分割了出去,然后,自然就是被瞬间击杀。
剩下的五个人立刻重组了阵型,将拓跋宏完全包围了起来,只是相比起正在围拢向他们的二十个刺客,这五个人实在是显得势单力孤的很。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拓跋宏却并不显得有多么惊惶的样子,他甚至背负着双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用他那双阴鸷的双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露出了若有似无的冷笑。
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拓跋宏并不会武功。
一点也不会。
这个独孤一心现在已经可以很精准的判断了,拓跋宏就是一个手脚无力的普通人。
那么他可以如此成竹在胸的原因就是,他还有后手。
果然,下一刻,楼上那些雅间对内的窗户全部洞开,一群持刀的汉子从窗户里跳了下来,在一瞬间,完成了对于集英楼刺客的包围。
“哼,你们这些乱贼,当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吗?本官早就猜到你们会在今天趁着本官来吃冬笋的时候刺杀本官了,故而本官在此地埋下了重兵,就是等你们这群乱贼自投罗网,纳命来吧!”拓跋宏一声低喝,就像是命令一般。
那些持刀的大汉也是一声发喊,挥刀朝着集英楼的刺客冲了上去。
人数的优势瞬间转变,本来已经掌握大势的集英楼刺客在那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境当中。
但是这些集英楼的刺客并没有屈服,他们一边和拓跋宏的手下激战,一边连连怒喝道:“狗官,以为人多就一定能赢吗?今天我们哪怕都死在这里,也要为死去的七哥报仇!”
“对,杀了狗官,替七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