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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张府门口,连海清报了小厮,需求见张大老爷。
张家的管家领着他往张大老爷的书房去:“大老爷每日清晨,必定要花上一个时辰练字,连公子稍等片刻。”
这“稍等”,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清早起,淮安城的天雾蒙蒙,下了雨,空气里都是潮气。
连海清就候在张獾拈芾认拢瓦楞上滴下来的水滴,偶有一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管家把他领来了这里,也就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去准备早膳。
张府的一天,便是从这早膳开始。
连海清耐着性子,等着。
那门里头一直没有动静。
他就候了半个时辰。
书房里,张大老爷手中的羊毫笔,沾了沾墨,提笔又书,淡若神定地问门口守门的奴仆:
“他可有不耐烦?”
“回大老爷的话,连公子脾气真正好,一直候在门外有大半个时辰了。”
“哦?没有不耐吗?”
“没有,外头下雨了,瓦楞上的雨滴滴在连公子的肩膀上,也不见连公子发脾气。连公子就在外面,按着大老爷您的吩咐,安安静静地候着您。”
“哦……身上都湿了啊……”张大老爷仿若随意一说,奴仆没有听出来一丝深长意味。
“啪嗒”一声,张大老爷搁下手中笔,拿起桌案上的热茶,品一口:“去把他叫进来吧。”
连海清肩膀上都湿了一片,冷意窜了进来,又抬眼扫一眼紧闭的门扉,垂下头颅,默不作声,只袖子下的手,却已经掐出一道一道的指甲印。
忽然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影,“海清兄,你怎在此?”
来人过来,很是熟稔地一把环住连海清的肩膀,不见生疏。
听到熟悉声音,连海清下意识扭头朝着身旁看过去,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微微发愣。
“海清兄?你这般看我是为何?”
“原来是崇山兄。”一愣之后,连海清立刻清醒过来,“真是羞愧,平日里只见崇山兄束发戴簪的模样,刚刚乍一见崇山兄,险些没有认出来。
小弟眼拙,崇山兄,原谅则个。”
连海清转过身去,冲着张崇山施一礼。
“原来是这样啊,”张崇山,张家的骄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衣服:
“今日书院沐休,我也寻思,既在家中,不必拘束了。”说着,突然疑惑起来:
“只是海清兄,怎会在我家中?”
连海清淡笑,给自己解围:
“我听闻张大老爷习得一手好字,便动了心,想要来拜见,求一字帖,回去钻研临摹。”
几句话语轻飘带过,便打消了张崇山的狐疑。
“原来是这样。”张崇山道:“这天下着雨,家中下人怎这么不知礼数,怠慢了海清兄。海清兄,你随我来。”
说着,便越过连海清,走到书房门口,抬手就准备敲门。
他身后的连海清,半垂着眼皮,遮住眼底的不平不甘……都是书院的学子,张崇山能够毫无顾忌去敲张大老爷的书房门,而他……
却要在这阴雨中,候在这书房门口。
雨湿了衣服,不能说。
水浸了鞋子,不能说。
脚站得发酸,更不能说。
他能够做的,唯有……等。
他和张崇山……就是差了一个身份,张崇山轻而易举能够得到的,他却必须费尽心思用尽力气。
他那个大姐姐,和他一样的出生……她却女子想做男子的事。
他的大姐姐啊,怎不明白,她是什么样的出生,便注定这辈子就怎么过,她又不是和他一样的男儿身,还可通过科举步步高升。 大姐姐啊,你当真是,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想要的那些,便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