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也没人认出来。
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是躲也躲不过去的了。
也是她不好,没有想到这一点。
事出突然,当时镇北军归京毫无预兆,她又被沈家那位老夫人缠住了,
再者,当时她手上身边能用的人,就那几个,其余之人,全部都在庄子上头。
一时怎么就忘记了,江去的身份,还有江去之前诈死的事情。
以及那背后那始终见不得光的一先生。
她没有想到,但江去一定是想到了。
否则,那一箭射来之后,他的面色一点波澜都没有,眼中神色像是早就知道会那样。
“你一早已经知道自己此番有危险,为何不说?”她拍桌:“我纵然算无遗漏,也会有疏忽之时。
江去,你不提醒我,却慷慨赴死。
你这是认定了,一先生面前,你必死无疑,如今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江去似对这话有了反应:
“当家的,你没见过一先生,你不知道一先生的可怕之处。
我……我不是不挣扎……”
他似有难言之隐,好半晌,抬起了头,冲着那八仙桌旁端坐的女子,苦笑着:“……没用的。”
没用的……任何挣扎都没用的,任何反抗都没用的。
这是江去那三个字后面深重别样的含义。
连凤丫看着江去,清澈的眸子里,江去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那双眸子里,有万千星辰,亦有天空与大海,仿佛无边无际。
在那么一双清透得几近明澈的眸子注视下,江去头皮发麻起来。
“你又以为,我今日做的这些,是为什么?”那女子声音清淡的,终于开了口。
连凤丫很平静,平静得像是泰山石敢当,万年不动地,她说:
“江去,我来告诉你。
地道口在哪里,我很早就已经清楚。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任由你嘴中那个一先生肆意。
是因为我另有安排。
今天,着实不是一个揭发地道处的好时机。”
她说着,问江去:
“你想知道,我原先的计划吗?”
江去不明所以,点头。
连凤丫淡淡说:
“最初,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能够凭空出现,凭空消失。
你嘴里的一先生很厉害,但我不信,他能厉害到,让一群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你可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蚁群,于一先生而言,并不重要。
但皇帝找遍了整个京都城,却没有找出蚁群的一丝线索。
你还说,蚁群,无处不在。
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蚁群藏身之地,不是正常人能够生存的地方。
在这偌大京都城中,什么地方是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齐齐出动,又找不到一丝踪迹,却又能够大量大量藏人的地方?
地底下。
我那天巡逻了温泉庄子,借着机会,转遍了庄子内外,最终,我十分确定,蚁群是怎么进入庄子内的。
而你的话,蚁群,无处不在。”
说到此,江去看到那女子笑了笑,又轻描淡写道:
“江去,一先生动闻枯荣,却牵连带累了我阿弟,这笔账,我自然要向他收。
他要还礼给我,地道,就是最好的礼。
我却不能够贸然带着庄子里的人去挖地道。
说来,天可怜见,镇北军的残兵老将,陛下正为如何安置下这些人头疼脑热。
收下这支残军,
我好借着庄子上人手突然增多,需要再扩建庄子为由,那时候再领着镇北军的残部动土,
很容易就能顺势发现地道。”
江去一脸震惊地盯着那桌旁女子……她早就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
“可是为什么……”
连凤丫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我没有按照计划,等到过几日扩建庄子时再动土对吗?
江去,因为你。”
“因为我?”
“因为你,你一心求死,今日你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劫难,
你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你那样直接慷慨赴死,倒是跪的很彻底。
我今日冒着暴露的风险,在镇北军回京的第一天,领着他们就回温泉庄子,
直接挖了地道口,揭露了蚁群所据地。
就是为了告诉你,
你心里惧怕的一先生,并不如你所觉得那样可怕。也是警告他,不要动我的人,他动我的人,我就动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