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潭水镇,天已渐进黄昏。
潭水镇位于潭江边,依山旁水而建。每当黄昏,夕阳西下,江边就陆续聚集起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其中,有早早吃了晚饭,无处可去,来江边闲话家长的老头老太,也有提着菜篮子,将刚从田里摘来的蔬菜拿到江边洗涤的大叔大婶,还有一群一边吃饭一边玩耍的孩童。
宇杰舅姥姥家坐落在江边,位于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几米开外,此起彼伏的人语声便从暗红色的大宅门满溢而出。
“你舅姥姥家似乎很热闹。”
“嗯,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人多,这次在潭水镇办喜事,也是为了老太太高兴。”
“亲戚都到了?”
“能来的都来了,一则是假期,二则这样齐聚一堂的时刻毕竟有限,说不定下一次团聚就是老太太过世的时候了。”
宇杰的话,虽令人难受但也是事实,我暗叹了口气,不由的朝大门口看去。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窈窕曼妙的背影,仿佛刚才还不在那里。
一身水湖蓝的短袖连衣裙,乌黑的秀发瀑布般的散落,映衬着她的身形更为纤弱。此刻的她,独自一人半倚着门框,低头静静的看着台阶,周围虽不时有人经过,却不见她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见她看任何人。
达奶奶说过,这个未来孙媳妇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也不怪她,城市长大的孩子不习惯一下子见那么多亲戚也是情有可原的,倒不是说她一定不好与人相处。
“时间还早,进去凑个热闹?”
宇杰的建议令我颇为心动。儿时的我曾对这座神秘的大宅充满了惧怕,总觉得这里生人勿近。甚至连外婆,平时都以“再闹,就把你一个人扔到鬼宅过夜”来吓唬我。所以,尽管外婆家离这里就巷头巷尾的距离,可印象中我似乎从未走进过这个宅子,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每次路过,这里都是大门紧闭。更重要的是我对这里有着莫名其妙的强烈恐惧。
现在长大了。惧意早已不见,剩下的唯有好奇。终于我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心,随着宇杰一同走进了老宅。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四合院。所谓“青砖小瓦马头墙,窗”,即便是在潭水镇,也是屈指可数的古宅之一。若在平时。因膝下儿女早已各自在城市安家立业,偌大的宅院就老太太一人。高墙深井显得分外清冷。
路经门口的时候,原本想跟准新娘打声招呼,可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不见了。
如所有的江南四合院一般。大门后是一座由鹅卵石铺就的庭院,由于这两天人多,原本绿幽幽的青苔已被来往的人群踩的稀稀落落。院落的一角放着一口半人多高的水缸。一把黄棕色的葫芦水瓢悠然的在水缸上漂浮着。
水缸的旁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众多盆栽,苍劲的万年青。火红的山茶花,金黄色的代代橘,给幽暗的庭院增添了不少亮色。
穿过庭院,便是一个正方形的厅堂。一张暗红色的大方桌紧挨着墙壁位于厅堂的左边,桌上摆满了糕点、糖果之类的果品,还有一叠叠尚未贴完的喜字。桌子的下方,三个用红纸装饰的竹箩筐,静静的并排立在一起,上面还盖了一块绣着龙凤呈祥的绒布。
厅堂的右边放着一张茶几,还有数把椅子,一群男女正围着茶几悠闲的喝茶、聊天,浓厚的呛鼻烟味,远远的便飘了过来。
“杰杰,你来啦?”
四下张望间,一个中年妇女笑吟吟的朝我们走来。不似大部分中年妇人的发福,眼前的女人显得十分苗条。一头黑色的短卷发,深深的双眼皮,皮肤虽不能说是吹弹可破,可相比于她的年龄已是保养得当。
“舅妈。”
原来是张宇泽的妈妈,想必张宇泽的长相是遗传了妈妈的优良基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人总给我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个小姑娘是?”
“这是逸轩,明奶奶的外孙女。”
“哦哦,是小轩哪,这都多少年没见了,长成大姑娘了。”
“阿姨好,恭喜恭喜。”我笑着应答。印象中我似乎没有见过她几次。
“亲家母,这个挂件是挂在哪里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吉祥话,一声吆喝从不远处传来。
抬眼望去,一个身穿绛紫色丝绒连衣裙,模样极为富态的女人正往我们这个方向看,手里拿着几串紫红色的花生串。
“亲家母,你坐着休息就好,我来我来。”宇泽妈一边说一边朝那个女人走去,中途还不忘对我们客气道:“宇杰,你带着小轩到处转转,我就不招呼你们了。”
见状,我和宇杰赶忙点头。本打算转一圈就走,不留在这里添乱,可没一会儿,宇杰也被叫去帮忙,我便不好意思独自开溜,只得跟在宇杰后面见缝插针的帮下手,期间遇到了宇杰的父母,可他们今天在潭水镇还有其他事忙,所以没有一会儿就走了。
很快,天就全黑了。
“舅妈,宇泽哥和嫂子呢?”
由于宇泽妈妈的极力挽留,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留在这里吃晚饭。餐厅在大堂右边的偏厅。吃饭的人很多,大约有十几位,一张大圆桌都差点装不下,一眼望去,除了宇杰外,满桌都是不认识的中年男女。虽有几位眼熟,不过也是今天才打了个照面,唯一说过话的便只有宇杰舅妈,顿时对留下吃饭的决定十分后悔。
“舅妈,宇泽哥和嫂子呢?怎么一直不见她们?”
宇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