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别难过了,这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侍女安慰着,她不言语,只轻轻拨开帷帘,无限依恋地看着这片陪着她长大的草原。
顺治一直借故拖延婚事,吴克善等得有些烦躁,她却一脸的漫不经心:“额祈葛,有什么好着急的,皇后总会让我当的,不过当多久就不知道了。”
“不可胡说。”吴克善对女儿一向没什么脾气,但见她卸下钗环,想戴回蒙古帽时还是制止了她:“诺敏,你就要成亲了,满人有满人的规矩。”
“还早呢,他不是刚把多尔衮叔父的墓给掘了么,有的是事情做,哪可能这时候成亲。”她眸光渐暗,黛眉深颦:“额祈葛,叔父之前还说让他家的格格陪我玩呢,那个格格这会不知怎样了,我们能不能想法子照应一下?”
“诺敏、”吴克善长叹了口气:“这里不是科尔沁。”
她从初春等到初秋,大婚之日终还是到了。
鼓瑟齐鸣,礼乐之声直拂云霄,登上凤辇的那瞬,她仿佛听到“刺啦”一声,那根如风筝长线般遥遥无主的心弦,终于断了最后的牵绊。
“什么美丽聪慧?我看也不过如此。”这是她的皇帝夫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低头不语,红烛的柔光照在身上,周身的装束皆流光溢彩,唯独那张美丽的脸庞清冷异常。
“多尔衮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不忘给我留个麻烦、”
“皇上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她突然抬起头,一双秀目冷傲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顺治登时有些反应不及,多尔衮去世后,他算是扬眉吐气了,没想到竟被这新入宫的皇后给将了一军。
“我们草原上的女子傲然如风,才不会做任你出气的玩偶。”
顺治沉闷的呼吸让她觉得恐惧,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他狠狠捏住了肩膀,她不禁诧异这清瘦的少年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傻女人,你是不是还不知晓自己的处境?”顺治将她逼到床角,她只觉背脊发凉,触目皆是绚丽喜庆的红,但两人都止不住地颤抖,是怨愤、是恐惧,还是心底那阵阵莫名上升的寒意?
……
“你跟我一样,永远也逃不出这个囚牢。”
红烛明灭间,顺治悠悠的声音好似诅咒,她侧过头,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恭喜皇上、太后,陈妃今晨添了个格格。”
庶妃所出,又是个女孩,自然不受重视,孝庄只淡淡点了个头,按例赏赐,却将目光转到她身上:“什么时候也给我添个孙子?”
顺治仿佛没听见般慢条斯理地饮着茶,却用眼角的余光偷觑,想看她如何应对这突然的难题。
“不晓得哦。”她执着金剪刀修剪盆中的兰草,蝶翼般的眼睫低垂着,将各色眼神都挡在了心门之外。
春风拂过,鼻端一阵花草的馨香,她甚至哼起了儿时的牧歌。宫人为使她博顺治的欢心,特意安排了女官教习诗词,可她对那些悲风伤月的词曲没多少兴致,唯独喜欢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自己和了牧歌的曲调,轻轻哼唱。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顺治有些恍神,他在她碧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片青翠辽阔的草原,那是他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今年还得安排几位格格嫁去蒙古吧。”顺治似不经意地开口,她的心倏然一跳,金剪划过手背,一道血痕绵延而下。
盛夏暑伏,她躲在宫院后头的凉亭里拨弄着马头琴,谁知顺治竟顶着炎炎烈日而来,眼中的怒火比酷日更甚。
“多尔衮还真是没白选你做皇后,用得着这般感恩戴德吗!”他俯身凝视着她,想在她的双瞳中找到悔意,看到的却只有诧异。
她昨夜才悄悄央求太后,让她把多尔衮的女儿东莪格格嫁得好一点,他今日怎就会知晓?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自己?
“从未有人、这般讨厌我。”她抱着马头琴,走下凉亭,炎热的阳光让人晕眩,她唇畔的笑容却沾满了冰屑:“也从未有人,让我这般讨厌。”
她以为身后定会传来他的怒喝,谁知却是一片死寂,她疑惑地转头,却见他跌坐在石阶上,灰暗的眼眸好似寂寥的荒城。
她坐在草地上,拨动琴弦,可惜马头琴久居深宫,已然染上了寂寞和幽怨,怎么弹都不复昔日的悠扬与酣畅。
“罢了。”顺治摇摇头:“你是草原的纯风,我是皇宫的囚龙,我们注定一生殊途。”
“博尔济吉特氏接旨——”
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她才恍然回神,天色已经全暗,重重宫殿只剩下幽蓝的轮廓,霏霏细雨飘在脸上,清凉而惬意。
宣旨声还未结束,身后的侍女已开始轻轻啜泣,她不由蹙眉,起身接过圣旨:“你告诉皇上,这样的结果,我求之不得。”
太监愕然,眼中闪过些许同情:“娘娘好生休息吧。”
“怎么,以为我在说胡话?我清醒的很。”她展颜而笑,被雨水淋湿的脸颊宛若出水芙蕖般秀逸,众人不禁有些嗟叹,她却一脸天真明媚的笑靥。
惊雷乍响,银河倾泻,宫女太监们忙着避雨,她却乘乱推开众人,朝雨幕深处跑去。恍惚间,眼前都是熟悉的身影,可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