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间浓烈的药味弥漫在唇齿间,梁玥幽幽醒来,无神的眼在四周转动落到皇后身上的时候,她疲累的目光为之一亮。皇后身着杏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金线为饰的凤凰展翅向天,流光溢彩的翎毛从腰下一直延伸到袍子最底端,阳光从窗纸映入,落在其上,每一走动,犹如金凤朝阳而起,翩然夺目。
两世的仇敌,切肤之痛,在睁开眼前梁玥已经一遍遍的警告了自己什么该做不该做,但在睁开眼的这一刻,她眼中还是燃起了仇恨之火,就算她不是从三十岁一朝回到十五岁,就算她还是懵懂无知的七岁小孩,陈皇后一直也是她最憎恨的人,没人会喜欢跟自己母妃强丈夫羞辱自己母妃的人,他们兄妹更是从小活在她那些皇兄皇姐的魔爪下从未有过一日的安宁!
上天让她再一次来到了她的面前,离她就三步之遥,她若现在愿意,一口气冲上去就能拔下手上的金簪刺入她的胸膛,这曾是她在于唐十五年的日夜默默练了数个日夜的动作,但她让自己受了三十年的苦!加上母妃的十年!加上兄长的二十年!六十年的苦难,岂能让她死得这么轻松。
她从炕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施礼道:“梁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凤眸明亮,敛一敛长及手背的衣袖,莞尔笑道:“免礼了,有病在身,无须多礼,知道你昏迷,本宫急急忙忙的就赶来了,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
此次梁心云管教下人不严姐妹之间动手动脚在这个时候说出去是要给她丢脸的,皇上那头还在烦恼着与于唐交战的事情,等晚上安抚梁玥的赏赐应该就会下达了,稳住梁玥的情绪很重要。
能让两个互不相容的仇敌面带笑容亲近谈话,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两人所要取得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她们对彼此的怨恨仇视。
“旭儿的事,本宫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他是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虽死犹荣,你是他的妹妹,该为兄长的英勇而高兴才是!过几日灵柩就要回京了!你需得好好振作,这样旭儿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皇后执起梁玥的手,眼中泪花晶莹闪烁,低头拭泪之时,还有吸鼻的暗泣声。
梁玥垂着沉重的头颅,听着这让她怒火熊熊的哭声,嘴角却挂着她最完美的笑容,在关系彻底破裂要你死之前,拉好关系也是一种慢速杀敌的办法。
皇后伪善,她亦然需要伪装。
“兄长才不过二十,年纪轻轻便就这么去了,玥儿往日便无依无靠了!”说着,梁玥眼中氤氲的泪水就滑落了下来,无措无助的她一手掩面,丝毫不在意泪水是否会打湿手掌上的棉布,哭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十岁小孩一般。
“主子……”跪在地上的丛嬷嬷低声唤了两句,一时忍不住伤悲,也小声痛哭了起来。
皇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在了怀中,“知道你受了委屈!自你母妃去世后你便与兄长相依为命,你也放心,旭儿虽然走了,父皇与母后绝对不会不管你的!心云是有些小性子,母后日后也会告诫她收敛些,此次她也是受了贱婢的蒙蔽,此事你还要担待着些!”
埋首在温暖胸怀,听着仇人轻声抚慰,梁玥咽呜的哭泣慢慢停止,皇后不会因为她兄长的死去而对她关怀备至,若非今日她受了伤几度昏迷,皇后根本不会纡尊降贵的来到御医院,由始至终她都只会偏袒着她的女儿,而梁玥会如何她本不屑一顾。
皇后不想让这件事闹大,所以为梁心云找了一个被贱婢蒙蔽的借口,而梁玥需要的,恰恰与她相反,但皇后是后宫之主,她要想将一些人的目光从两国交战上拉过来就必须得等待,等她兄长的灵柩返京,她便能走出后宫,站在文武百官面前。
寂静的屋内,不知是哪个宫婢没能忍住疼痛,嘶的倒吸一口凉气,打破了这温情一幕的平静,皇后身后的老嬷嬷与炕上的几人狠狠瞪了几眼,握着手绢的手握在腰际,低声示意皇后娘娘这里并非说话之地。
皇后收回双手站了起来,历经岁月但韶华犹在的面容上刻满了她后宫之主的威严:“张御医,让人取一副担架来!就随在本宫的凤辇之后!将这个奴才抬回芳容宫!玥儿,你虽母后一同坐凤辇走!”
凤辇就在张御医的恭送下离开了,一同离开的有被皇后牵着手上了凤辇的梁玥,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的老嬷嬷。
芳容宫今日没有了往日的宁静,自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心云入住芳容宫后这里便鲜有妃嫔前来做客,不在芳容宫服侍的婢女宫人也会绕道而走,夏天每日这样的午后,梁心云会睡上半个时辰的午觉,这个时候就是梁玥难得的清闲时间。
梁玥的受伤让信心满怀自认能够将丛嬷嬷几十仗打死的芳容宫宫人都有些慌乱,得到皇后宫里来的老嬷嬷报信,梁心云也有些坐立不安,苏嬷嬷在屋檐下的走廊里跪了半个时辰泣不成声,央求着梁心云一定要救她一命。
梁心云屋门紧闭,今日参与了杖责的一干宫婢们都跪在外头,她并不想这么对待这些忠心的奴才,但她不得不听她母后的话。
一切,都是因为梁玥为维护一个老嬷嬷而自残的嫁祸!
梁心云烦躁的举起手中茶盏奋力砸向地面,青花缠枝纹茶盅在柔软的驼色地毯上安然无恙的滚了两滚,随之洒下的茶水却将浅驼色的地毯变成了深驼色。
“自以为死了兄长就能跟我作对!哼!”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