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爱神尚未对着汹涌的守誓河发誓,不然他恐怕要后悔莫及(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他有能力打破禁忌)他早已察觉妻子不太对劲,果不其然,现在他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番请求极大地扰乱了厄洛斯的心绪,尽管不快的乌云已悄然汇集,他对爱人依旧充满耐心,他扶住她的双肩,柔声劝解:
“不,普绪克,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如果你是在为你的患难而恼怒,那么我想我不会比你好过;如果你意在指责你丈夫的过失,那么我愿意竭尽全力抚平你的创伤。并且,你的眼泪证明,刚才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可是他的劝说并不奏效,温柔的女子也变得铁石心肠:
“不,我的请求发自肺腑,我的陈述句句属实!”
“啊,我听到了什么! ”情爱的播种者闻言勃然变色,他的玫瑰色脸颊变得苍白,他漂亮的眉心因此而紧蹙,他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天真浪漫的普绪克啊,是什么力量使得向来只会说甜言蜜语的你说出如此荒唐的请求?你可知你这番话堪比尖刀令我痛心!从你开始躲避我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残酷的命运正凶险地威胁着我们。这种危险我无法感知其缘由,但我晓得定是源于与你同性别的敌人——她向你施予残酷的诅咒,意在将我们分离!而你,我的最坚/贞又勇敢的妻子,你历经磨难,将痛苦的毒/酒饮啖,使得我们才能见上一面,这些你全都忘了吗!现在我也从绝望的寻觅中找到了你,你却要用最冷漠的态度将我——爱你的丈夫拒于千里之外吗?”
然而甜美的情人此刻却口吐毒/药:
“这正是令我感到羞耻的,或许我不应该靠近你,更不应该追随你。美惠三女神已离我们而去,留下的是痛苦的深渊。那么我也再次恳求你,倘若你爱我,请给我自由吧!”
她如此说着,早已从他的怀里挣脱,要离他而去。
一方越是靠近,一方就越是要远离,情急之下,普绪克对丈夫喊道:“不要过来,请不要跟着我,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普绪克,你也不再是我的丈夫!“
但是下咒者的良苦用心抵不过一种先天的,古老的力量。因为她忘了现在被她诅咒者的人,正要抗拒的对象是爱神本身而不是别人。
见状,一种无名的火焰在情/爱之神心中燃起,他的湛蓝色眼睛不再充满深情,要知道他是战神的儿子,所以他骨子里流淌着征/服者的血液。这时,他耐心全无,对妻子抬高了声线:
“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今天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你的任何想要离开我的决定!”言毕,他跟上去要将妻子拉回马车,但是愠怒的丈夫使得妻子心中发怵,见他追上前来,她撒腿就跑。
此时一只海鸥为厄洛斯叼过来一支箭,这是他走的太急以致于他不小心掉在水中的。为什么佳偶对他避之不及?现在他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这可如何是好?他正想朝普绪克的背后补一箭,却发现他的得意行头不在他身上。得得,爱神一家子可真是倒霉。厄洛斯正一筹莫展,又眼看普绪克越走越远,他立刻追了上去。
铅箭已生效,羞耻已萌生,不安和抗拒侵蚀着爱人的心,禁/欲/女神暗自窃喜,为一个即将诞生的新的信徒而举杯庆祝,要用可憎的诡计绞杀爱情之神的爱情。
可能命运女神也想捉弄一下爱神本身,此刻逃避丈夫的女子竟跑得极快,那种速度,直说吧,快要赶上善于疾走的阿塔兰忒,以至于普通男子都要追不上她。
但是坚定的情人,他的外表像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年轻人,他的内心却像年长的阿波罗一样坚决又强硬;他粉色的头发因为近几天缺少梳理而变长了,有些打着卷儿紧贴着他的淌着汗的脖颈;然而他现在却顾不得个人形象,只知紧追不舍。他丝毫不觉疲惫,边跑边焦急地大喊:
“亲爱的,你疯了吗!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吃人的猛兽也不是可怕的猎手,你不该这样逃避我!”
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发生在银弓之神阿波罗身上的事情,现在也发生在其始作俑者身上了。世间的男子见了可能要感慨一番:追逐爱人这件事可比战斗要难得多,因为你可以用伏兵和陷阱杀死敌人,但如果是你的爱人,你得当心伤着他们;哦,厄洛斯啊,你总算感受到了,恋人的痛苦和烦恼,是多么的惹人同情和怜爱!
普绪克跑向密林,如此一来厄洛斯就无法张开翅膀追赶她了。但于此同时她自身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高大的灌木牵衣挡道,树枝拉扯着她的长发,地上的藤曼割伤她的脚——似乎诸神都在有意帮助爱神。但其实不用任何帮助,就体力上来说,他也会很快追上她的,况且她的蝴蝶翅膀还因为被海水浸透而暂时失去了作用。
此时田野之神恰好出现,普绪克看见昔日的恩人,便试图向他寻求庇护,她气喘吁吁地跑向他:“好心的山林之子啊,您帮助过我得到爱情。现在,我同样恳求您——对着您那发出哀婉曲调的排箫,对着您戴在项上的花环,对着您谱写的快乐的牧歌,请您帮助我逃离爱情,把我变成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抹青烟,什么都行……要不,您就让我在您那儿避一避风头,骗过我的丈夫,让我藏一会儿吧!”
但是这种乞求不会被任何神灵实现。因为就像太阳永远从东边升起,命运女神不会停下她们的纺车,世界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