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目光从方婪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起围拢得密密麻麻的虚影上收回来,低声道,“老子现在开天眼了,还能看到鬼!”
赵猛面无表情的坐在屏幕后面。段松则站在靠后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心的观察赵猛的表情,却偏偏什么都没看出来。
场中,厉荣泽正演到罗翔天因为表露出回国的念头,引起了当局的注意,被联邦探员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所有研究工作也被迫停止。他曾经的导师,学长,如今的领导,朋友,无不受到牵连。
年轻而才华横溢的罗翔天孤立无援。
但是他会就这么放弃吗?放弃回到刚刚从沉睡中站起来的祖国吗?
放弃长久以来,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对故国的思念吗?
漂泊在外的游子,总要回家。
不论多难。
罗翔天根本没有被动摇,他表面上假装自己已经屈服,向当局示弱,但是,暗中,他却悄悄联络,编织起一张海外华人的联络网,唤醒了同是羁旅之人的迫切归心。同时,他拿出自己多年来的积蓄,筹建起一个叫做“duck”的组织。
duck,鸭子。
取自“春江水暖鸭先知”,他们就是祖国春水中最先得到破冰之讯的鸭子。
江水回暖,还不归来?
一封封落款为duck的电报飞到了旧金山,飞到了洛杉矶,飞到了欧洲,飞到海外所有有华人落脚的地方。
但是现在,被当局严密监视的罗翔天再也无法发送电报了,更不要提书信,他的每一封纸质信件都会遭到彻底的搜查,尤其是用中文书写的那些。为此,罗翔天愤怒的抗议过,然而,在这个自诩“人权”和“平等”的国度,却那么苍白无力。
他不会放弃。
午夜两点,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沉入睡眠的时刻,他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在桌子下面放了一张小板凳当做桌子,又在上面点了一根蜡烛,蜡烛的火光被玻璃罩子收敛了大半,但冒出的火苗和黑烟还是把桌子下部熏得污黑。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拉上窗帘,房间里的光亮才不会被外界发现。
时间一过晚上九点,他们就会切断他的电源,确保他无法利用神秘的夜晚做出什么危害联邦安全的事情。
对此,这个曾经在m国前途无量,如今却几乎要变成阶下囚的年轻人只是嗤笑一声,继续在之上奋笔疾书。
他写的并不是什么机密的计算公式或者是危险武器的制造原理,而是一首古诗,密密的汉字几乎布满了整张纸,笔走龙蛇,毫不迟疑。
酣畅淋漓的笔触陡然一扬,在纸的最后落下一句狂草——
“俯仰五十年,故国换新天。疾风踏夜草,将军百战还!”
“ok!”
这一幕并不困难,赵猛的导演助理看了眼赵猛的颜色,就对场中的人示意了一下,到此结束。
厉荣泽马上从地面上站起来,他也不觉得这一场有什么复杂,但是这段时间来,他对赵猛的要求也算是有了不少了解——对方未必会这么认为。
厉荣泽也就平心静气的走到赵猛身边,“赵导。”
赵猛简短的“嗯”了一声,就继续面无表情。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放着罗翔天写到最后几个字的那一幕,这种情况一般会在后期剪辑的时候拍一个写字的镜头,然后插进去。因此厉荣泽也只是做出一个姿势。
赵猛看了半天,挥挥手,就让人拍下一场了。厉荣泽微微松了口气,但不知怎的,又有点遗憾。
他觉得赵猛应该提出什么意见。
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赵猛不是一个一般的导演,或者说,不是一个甘心平庸的导演。如果说钱前是心甘情愿拍摄商业片,走流俗路线走得花团锦簇,那么赵猛就是他的反面——
他很有野心。
而且赵猛有一种非同一般的直觉,对于他在电影里想要表达的东西,他不但胸有成竹,十分强势,并且手法十分巧妙细腻……
不,应该说——
精致!
厉荣泽重新坐下,稍稍休息。
下一场不是他的,他也就没有太关注。
然而他才闭眼没多久,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