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狗狂叫起来, 狗吠以一种扭曲尖锐的声音在停车场内荡漾, 但没过多久便消了声,原本沉重的黑夜又恢复一片安宁, 就连外面的天空都带了一份月色。
停车场原本是寂静的, 经过短暂的吵闹后又只剩下清晰的脚步声和一份呢喃。
血溅了少年一身, 从病服上染着的鲜红色不知是他身上带着的伤还是别的什么。从阴暗潮湿的地上一直到少年左半身的裤腿蔓延着红色斑点, 甚至有些还溅到了少年妖异的容颜上。
似乎是不习惯这样寂静的夜,从停车场深处忽然传来钢琴的声音。
“……”
这份调子很轻, 应是放在傍晚播放的小调子, 带着所有人惬意又轻松的姿态, 这是戏柠舟所深入骨髓的钢琴声。但这不是纯粹的“钢琴”,在这个停车场的深处的只是一台录音机,带着戏柠舟能清晰分辨的磁带停滞。
“……”
不知道是谁掷出的条子,这份音乐并不是什么名曲,却是一种让戏柠舟激起骨子里记忆的东西——他不知道这首曲子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份音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播放音乐的人为什么让他再次听到这个调子。
“叮咚。”
少年手中那小巧而沾满血迹的手术刀冷不丁掉落在地上,撞着了空心的铁皮, 发出清脆却违和的声音。少年漂亮的手指以一种自然的姿态蜷曲, 因为刚才的用力过度而轻轻颤抖着。他站在这里, 挪动脚步, 朝耳中传来的那份音乐走去, 但又不知怎么停了下来, 双瞳低头沉寂地看着脚边的狗。
“……”
他很清楚这首曲, 清晰到灵魂里的声音,就连每一个音符的重度都丝毫不差的记得,没有人比他还有资格去评论这一只并不高尚的曲。但是他却不能知道究竟那个强行将他拉入游戏盘的人为什么选择播放这一只最普通又最单纯的钢琴曲。
只有很短的一部分,接下来的磁带一停滞,忽然穿出了刺耳的交杂声,接着便是毫无章序的音调。
忽然的变换让戏柠舟从失控边缘回过神来,他敏锐地抬头看了看监控的红色按钮,发现一片漆黑又低头甩了甩头。他伸出手来扶了扶从头顶流下的鲜红血液,踢开身边的狗,从容地往停车场的深处走去。
停车场的大门肯定已经被封锁了,这样对方才有绝对的信心敢播放这种带有挑衅味道的东西。戏柠舟侧头皱眉看了看电梯,因为眼镜被弄坏了,他完全看不清电梯上的字迹。但是二号楼梯和电梯一定是被封锁了,整层楼梯可能只有他一个人……那只暗处的手可能在,也可能不在。
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和精神都很糟糕,因为无意间被还原了前世的某些记忆原型,导致本就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心理终于有一丝崩溃的痕迹。这是对方的一次试探,但自从安榭菀的案子开始,他就若有若无感觉得到一些东西,一些……是针对出国前的事情。
西婪是个伪装者,他绝对不可能会暴露在一些带有理智心理的人眼里,这是绝对的自傲也是绝对的自信。西婪也是个胜利者,他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去冒险。
前世那些黄金时期和青春的热血已经被这个世界带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淡化了。
那么这个播放钢琴曲这个举动便是正对“戏柠舟”的正面嘲弄了?
虽然不能确定一系列的猜想,但他现在只需要将最好的猜想和最坏的打算结合,那些猜想总会得到证实。少年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软件,随后放在病服的裤兜里,黑屏。
他走的时候还是很轻,靠着杂乱的钢琴声走去。他知道这是什么——黑色星期五。虽然播放钢琴的人意在扰乱人的神经,但是对于并没有什么心理病的人来说,这些音乐再平常不过。只可惜戏柠舟并不在这个行列里,他努力抬起头看清前面忽然亮起来的一块屏幕,又仿佛看到了身影。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游戏。
董联死之前那些在戏家房间里放尸体的作为只是这个游戏的开始。
不过就算知道这个游戏的正确邀请方式,要想让他轻松死在开局实在是天真。戏柠舟将眉间舒展开,任由这样难听又刺激的钢琴声传入耳内。
戏柠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闲心来玩这一把游戏。他越走越近,背对着他坐着的那个身影看得也更加清楚——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不知道是有人推动他的轮椅还是这个人在自己反手拨动转轴。
戏柠舟虚起眼睛,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左眼密长的黑色睫毛,随着眼睛的上下眨合变得妖异无比。他无视掉耳边越来越大的钢琴声,看清了身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她穿着和他一样的vip病服,一头栗色的波浪头发温顺地搭在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身影,戏柠舟从内心涌出一股不安。他的记忆力很好,就算一个人的背影给他的感觉也不可能很快就忘记。他记得,蒂娜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时候就是这样。
戏柠舟叹一口气,微微低头,伸出漂亮的手指抚上女孩的肩膀,穿出他沙哑又疲倦的声音:“蒂娜,我不是让你……”
原本安放在女孩脖子上好好的头颅忽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偏斜,还没有等少年将话说完,女孩带着漂亮波浪栗色头发的头部忽然因为少年手上忽然的力度掉落下来。
掉落下来。
“……好好待在房间里的吗……”戏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