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公司一宿舍坐落的党校街,路旁栽满了梧桐树,树上开满了形似喇叭的梧桐花,白中带粉,粉中带紫,一团团,一簇簇,非常美丽,淡淡的花香中夹杂着的丝丝香甜,沁人心脾。当头的日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落着斑驳的亮点,似金子般落在粉紫色的花上,落在路旁房屋的红色瓦面上,落在深灰色的水泥路面上,别有一番情趣。
方瑨从公司出来,有点儿晕,跟屁虫似的跟在老爸方子轩的屁股后面。不知是熟视无睹,还是心有旁顾,父女二人既没看到花的艳丽,也没嗅到香甜的芬芳,谁也没说话,默默地走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当时,方子轩带着女儿一进公司,就被经理叫到一旁,撇开方瑨对他说:公司也想照顾老同志,也想给方瑨安排得好好的,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是生非,捅娄子,出乱子,下属单位谁也不敢要她,不愿要她,今天能不能安排下去,就看你的了,到时候,你就得放下架子,舍下老脸,说说好话,求求人家收下你这个宝贝闺女。于是这才有了“求你了”这句话,看着老爷子难为的样子,秦建军不好驳他,这才收下了方瑨。方子轩本以为方瑨不被开了能安排到乡镇,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没想到又回了县城,还安排到了公司科室,老头有点儿懵,想不清楚,实在想不清楚,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到他这无权无势无钱无款无背景无靠山的平头百姓的头上,老天爷开眼了?开恩了?他摸了下脑门儿,不发烧,掐了下大腿,有些痛,没做梦,看来还是真有此事。
“爸,是真的吗?”方瑨问。
“什么真的?”方子轩问。
“叫我去供销科。”
“看来是真的。”
“不会是耍我吧?哄小孩?能有这样的好事?天上掉馅饼?会砸到我这倒霉蛋头上?”
面对女儿的一连串的提问,老爷子并没回答——问我呢,我还糊涂着,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回到家,方瑨妈、耿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珠,说:“嗨嗨,赛老头丢了头驴——谁知道不是好事儿?”便扭着腰身出了家门。方子轩冲着她的背后,问“你干嘛去?”未见回答,又喊了声“方瑨的事,不要对人讲。”“知道了。”
耿桂花回来时,提着一大包炸鸡、酱牛肉、熏腊肠,迎面遇到了巧玲妈、朱大个子老婆。
“哟,开洋荤哟,有啥好事儿?”
“没,没好事。”
“还没好事,你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耿桂花凑到巧玲妈耳前,十分得意地悄悄地说:“宝宝她爸不叫说,宝宝安排到公司供销科了。”转身,咧着嘴,呲了一下牙,摆了摆手,“走了”,扭动着浑圆的屁股,风摆荷叶似的进了家门。
大老朱媳妇回到家和她男人大闹了一场,“朱世雄呀,朱世雄,你还真是熊,你黑瞎子掉到枯井里,熊到底了,方子轩家的方瑨又回到县城,还安排到供销科了,你闺女至今还憋在杨庄呢,都三年了,你还真是个熊货。方子轩一定给郭狗子送大礼了,不然,她方瑨能安排到供销科?”——郭大经理的乳名叫狗子。
“不会,子轩兄为人正派,不会给领导送礼的。”
“他正派?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去吧,方子轩粘上毛比猴还精,他卖了你,你还替他数钱。你去问问他,怎么送的礼,送的什么,你也跟人家学学。”
——其实,问也白搭,问题不在经理大老郭,真正的操盘手是县纪委的张副书记,为了“平息事态”,他企划了“工资照发、药费全报、不宜再安排到乡镇”处理方案,用以安抚“人靓性子烈的现实版的尤三姐”方瑨,以防她运用“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上访闹事,扩大事态。
方子轩还云里雾里晕着菜呢,他能知道啥?去问方子轩,嘴上抹石灰——问也白问。
------题外话------
年事渐长,慢慢懂了一点道理,花中四君子并非浪博虚名,确是各自有它的特色。
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兰,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菊,凌霜自得,不趋炎热。
合而观之,有一共同点,都是清华其外,淡泊其中,不做媚世之态。
——梁实秋《梅兰竹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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