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还没亮,雨花从姑妈家逃了出来,拿着好心的杨妈给的地址,一路寻觅过来,终于找到了这里。
见时间还早,雨花就靠在墙角跟边休息,一会就睡着了。
太阳升起,照耀在南京水西门老街的青瓦白墙上,最后落在了席地靠墙而坐的雨花身上。
梦境中的雨花在姑妈家当佣人,帮助杨妈收拾家里,打扫房间,心里想着自己的心思。
前几天一位从淮阴老家来的乡亲给雨花带来了坏消息,地处洪泽湖边的家乡又发大水了,家里带话给她,让她在姑妈家好好干,千万别回去。
十四岁的雨花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全家人都靠捕鱼和种地为生,父亲雨天堂依靠十几年在洪泽湖上捕鱼的经历,练就了一身捕鱼的好把式,还会自己动手制作渔船,因而也兼带帮别人制作渔船,赚些外块。当雨鱼季到来的时候,他就带领十七岁的老大雨山、十二岁的老三雨地一起下湖捕鱼,而淡季时就帮着别人修理渔船或制作新渔船。母亲左雨氏带领雨花和妹妹雨红在家里的河边开垦了几块荒地,种植些大豆、玉米等农作物。
即使这样,每当洪泽湖水泛滥的季节,这里原本还算平静的一切都被瞬间打破。迅速上涨的湖水淹没的四周的一切,别说是捕鱼,就连那些好不容易种植的庄稼也被淹的无影无踪,因而逃荒或外出要饭就成为这里的人们唯一的选择。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雨花爸妈把她送到在南京城做买卖家境殷实的姑妈家当佣人,姑妈倒也爽快答应了。
于是,雨花就告别父母和家乡,开始了一个人闯天下的日子。
好在姑妈家还有从扬州来的杨妈,让初次离开家的雨花仿佛找到了亲人的感觉。
按理姑妈是自己的亲人,可人家到底离开家乡多年,如今已是有钱人家,对于雨花这种从乡下来的小姑娘,非但看不上,还觉得丢脸,因而,早在雨花初到这里时,就立下了规矩,不能提自己和她的关系。
雨花打小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原本想不管怎样总归是自己的亲姑妈,总比外人要强吧。
不曾想,来了才尝到滋味,进城后已是有钱人的姑妈早已没有的那些亲情和人情味,就把雨花当做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且有了这层关系后,姑妈反而对她格外苛刻,动不动就拿笤帚打她,让远离家乡的雨花更感孤独和凄凉。
一九四九年的新年眼看就要到了,姑妈吩咐杨妈和雨花多做几双布鞋,留着过年穿。要说这杨妈可是有着一手的好裁缝手艺,不光是做鞋,裁剪衣服样样在行,这也是她能够立足下来的本钱。
杨妈领着雨花到夫子庙去买回了做布鞋的材料,回来后和雨花一起讲厚实的布料一层一层刮上浆糊,再放到太阳下晒干,按照东家老爷和太太、孩子的尺寸画样剪下,和雨花一起用粗棉线一针一针纳鞋底。
自从得知家里又发大水后,雨花一直心神不宁,总担心家里的那一大堆老老小小的生活不知又该怎样熬过。
想着想着针就扎到了手上,杨妈一看叹了一口气:“唉,孩子,又在想家里的事啦?”说完用好手指,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懂事的孩子。
雨花泪眼朦胧地望着杨妈,心想:幸亏遇上了好心的杨妈。
纳鞋底这活别看没什么技巧,但要纳好也非易事,得一排一排纳,前后间距得当,排列整齐,尤其是那厚厚的鞋底要想用针扎过绝不是容易事,需要手握粗大的针头使劲往下扎,针要直,不能左右晃动,否则针容易断,要是断在中间,还得用钳子把断针拔出来重新纳。
雨花心事重重地纳着鞋底,终于,针断了。
这下,雨花知道闯祸了。
按说扎断一根纳鞋底的针也不算什么,可这姑妈到底是从乡下来的,别看如今有了些钱,可比以前还要抠门的多。
雨花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断针,不知如何是好。
杨妈知道今天这孩子有心思,这太太要是知道她把针弄断了,肯定要把她一顿暴打,看来这姑娘在这里是干不下去。
想到这里,杨妈写下一个地址,对雨花说:“孩子,你不能在这里了,要是太太知道你把针扎断了,肯定饶不了你。这是我外甥女干活的地方,在水西门那里,东家是的军官,太太是我们扬州老乡,你趁天黑赶紧走,千万不要再回来了,不然,我们都完了,记住了吗?”
雨花忙跪下谢杨妈。
杨妈拉起雨花说:“你这孩子也够命苦的,明明是自己姑妈,却这么狠,你就和我外甥女说,是我介绍你来的,你是她表妹,家里受灾逃荒来的。”
杨妈出门叫来了一辆认识的拉黄包车的,把地址交给他,关照他一定要把这姑娘送到水西门,又从身上掏出三枚铜板,一枚给黄包车夫,另两枚塞到雨花手里,让车夫赶紧走。
雨花坐在车里一直扭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杨妈,泪水默默地往下流。
“姑娘,你找谁呀?”雨花从梦里醒来,抬头一看,是一位和杨妈差不多的大妈,正慈祥地望着她。
雨花赶紧递上杨妈写的地址,大妈端详她一会,向里喊道:“小芹,有人找你。”
“哎,来了”大门里出来一位清秀的姑娘,显然是在城市呆久了,已经看不出农村人的土气了,这在雨花身上很能体现。
小芹上下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