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身后有车。
一辆电动车。
它歪歪扭扭,却瞅准了要撞你。
我把我的心声写成歌。
唱给你听。
写歌的时候我的心很痛,大哭了一场。
爸,祝你小腿健康。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
歌曲还在循环,陈福发眼里已有泪水。
章本硕表示同情,这就是家庭关系咨询的难处啊。
谁知道陈玉米会做得这么绝?
“陈先生,这个方法不管用的话,我们——”
“不管用?还好啊。”陈福发眨眨眼说。
“啊?”
“你听——”陈福发静了会儿,只让陈玉米的歌声流淌,“以前他唱歌难听归难听,至少还是押韵的,可这次的歌一个韵都没有。这说明他制作这首歌的时候有多急。”
“然后呢?”章本硕问,他没预料到陈福发的反应。
“章老师,你的办法挺好的。虽然要等他新歌出来,要点时间,不过至少我们俩有沟通了。”陈福发喜滋滋,觉得自己下定决心来咨询,是个正确的决定。
“就这样沟通?”章本硕很好奇。
“是啊。今天我上厕所,没纸了,叫他送纸。”
“然后他写了首歌?那纸呢?”
“是的,他写了首歌,你听。”陈福发又点开一首歌。
《上厕所没纸了》
爸爸被困在厕所里,没带纸,要我救驾。
他说:爸爸没有纸,快来救我。
我问:什么?什么?
他说:爸爸没纸,爸爸没纸。
我说: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谁是爸爸?
他说:爸爸、爸爸、你是爸爸、快拿纸。
……
章本硕听完歌,问:“纸呢?”
陈福发摇头,“听到歌都是八个小时后了,比第一次快很多,纸不重要了。”
“呃,你不觉得这样说话慢了点吗?”章本硕问。
做一首歌再快也要几个小时,一句话就要等上这么久,简直是穿越时空的对话。
“是慢了点,所以这回我过来是问问你,看看有什么办法。”陈福发说。
他对章老师有信心,章老师简单的一句话就打开儿子的心防,用歌声和他交流。这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其实来第一章心理咨询前,他本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咨询后,儿子还是不跟他说话,他就去少林寺练武。
练个半年,至少练个金钟罩、铁步衫、童子功什么的回来,能空手破鞭,打赢儿子。
到时候直接揍到儿子听话为止。
自己年纪虽然大了,可年轻时天天骑着三轮,走家串户地叫卖玉米,气息悠长,腿功了得,底子扎实,是块卖玉米,不,练武的好材料。
还好,章老师的方法明显比去少林寺练金钟罩有效多了,还是先听听章老师的建议。
章本硕在思考,事情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
本来是打算给出划定边界,降低预期的常规建议,没想到陈福发还真跟儿子唱上了。
那只能这样做了。
“陈先生,既然你觉得这样可行,那可以试一下这样做。”
陈福发把耳朵凑过来。
“一次把该问的话问完,一口气全说出来,然后等他唱歌给你回应。”
陈福发想了想,激动地站起来,腿上有伤,又坐了下去,抓住章本硕的手,赞道:“高、实在是高!”
陈福发回到家,儿子房间里传来有节奏的抽鞭声,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儿子对着电脑敲键盘,正在制作新歌。
儿子没注意到他。
他看着儿子,也没说话。
倒不是没想好,回来路上,该说的话他早就想好了,只是看着儿子摇头晃脑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他带着儿子,骑着三轮车卖玉米。
他在前面骑,儿子背对着他,坐后面。
他叫一句:卖玉米啦。
儿子跟着学:卖玉米啦。
他又叫一句:香喷喷的大玉米。
然后把话筒递到儿子嘴边。
儿子长吸一口气,端起肩膀,憋红了脸,喊:香喷喷的——爸!你看!冰棍!
玉米没卖成,他先买了冰棍给儿子吃。
他就这样载着儿子和玉米在外面转。
他一边叫卖,一边听到儿子在后面吃冰棍吧唧嘴的声音。
两种声音交错在一起,把他的耳朵塞得满满的。
那时候他最幸福,浑身使不完的劲,想把一车的玉米都卖完,然后换成一车的冰棍,用棉布包着,儿子想吃了,就拿一根。
现在想来,儿子的音乐素养就是那个时候被自己的叫卖声熏陶出来的。
“玉米,我跟你说。”陈福发不再回忆,叫了一声。陈玉米停下敲键盘,好像在听他说话,又好像只是在听音乐。
“爸以前跟你说的,只要你能开演唱会,就支持你做歌手,这个目标太不实际,这样吧。这次,那个什么白旗集团的比赛,你能拿冠军,我就支持你,你不是说电脑慢了,一直想换台新电脑吗?最好是笔记本,方便你去外面唱歌。你拿了冠军,我就给你换。还有,以后厕所没纸了,你能别叫外卖过来送纸吗?我光着屁股去开门,别人还以为我是变态。哦,还有,我看你天天去洗车店那里转悠,其实是听那边上的音乐培训班里的声乐老师上课吧?我跟洗车店的人说了,他们那里正缺洗车工,你要有兴趣,可以一边洗车一边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