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衙役比赵知府更高兴,笑的咧着大嘴收不回去的多的是。
在衙门里当差,平时是挺好,威风足油水足,可万一赶上今天这样的事,明知道送死也得往前冲,这会儿,想不干都不行了,何况,人家赵知府都冲在前头了……
现在好了,有神医在,不用担心染上病,还给他们药,说是再也不会染上天花的神药!这药不知道能不能拿回家,一家人都沾沾光……
李兮刚上了台阶,就被‘扑通通’跪成一片的衙役们,以及跪在衙役们后面的赵知府吓了一跳,她还是不习惯被人跪在面前,非常不习惯,特别是这么‘咚咚’的磕头,特别是一个子跪了这么多的人!
痘种的很快,李兮收了银刀,小蓝一二三四说了医嘱,两人出了门,青川冲赵知府拱了拱手道:“我们表小姐白天忙着诊治病人,也就晚上才有些空闲来配制这些药,这药实在太珍贵了,我们表小姐虽然很想立刻就能给全城百姓都用上这药,让大家脱离这天花之害,可实在是有心无力,赵知府不知道,我们表小姐如今,一天就歇不了几个时辰,可就是这样,也养不出多少来,唉,有心无力,我们表小姐不知道多难过。”
从种痘前,赵知府就盘算着怎么开口,求着李神医先给他们全家,至少先给他那几个儿子用上这神药,这个心思,还没说出来,就被青川这几句说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不敢开口了。
“唉,表小姐也是有心无力,表小姐的意思,再有了药,要先尽着在衙门里当差的,还有捐献药材、施银施药的人家,这药实在太少,还请各位不要外传,以免……”
青川看着赵知府,没把话说完,赵知府做了十来年的地方官,当然知道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却又没有足够的神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急忙正色保证道:“青爷放心!下官知道轻重,必定约束下属,断不容有人造谣生事!”
青川松了口气,长揖谢了赵知府,将他和诸衙役送到寺门口。
吃了晚饭,小蓝和侯丰提着灯,罗大跟着,随李兮往观音殿巡查病人。
观音殿前廊下,一排几十个红泥炉已经封上了,如今在这里帮忙的是闵家药行的伙计们,李兮进到殿里,挨个看了一遍出来,下了台阶,皱着眉,回头看着观音殿,和小蓝奇怪道:“小蓝,咱们今天一天,除了那个孕妇,接过别的女病人吗?我怎么记得全是男的呢?”
“嗯,全是男的。”小蓝点头。
“奇了怪了,为什么发病的全是男的?”李兮拧着眉,没这个道理啊!
“姑娘!”侯丰猛咳了一声,以掩下差点要喷出来的笑声,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世事人情上不通的厉害!“这朔方城跟京城比,就是乡下地方,乡下女子病了……病也就病了,哪有钱花在女子身上?”
李兮听明白了,立刻想到了那间药铺后面,她眼睁睁看着死去的姐妹两人,不由一阵揪心,病就病了,这叫什么话?就因为是女人家,就得活活等死?
“可这里治病不要钱。”
“谁送?再说,治病是不要钱,可一天五十个大钱的饭钱、看护钱要出的。”侯丰叹了口气,“再说,讲究点的人家,请大夫到家里看病,都得隔着帘子,哪肯把女眷把这寺庙里抬?”
“女人都死光了,就不怕都娶不上媳妇?”李兮气的不知道说说什么才好,侯丰看着她,只是干笑,男女怎么能一样呢?这道理没法跟姑娘说,连王爷都说过,姑娘不通世情,不是不通,是不通得很!
“得想想办法!”李兮咬着嘴唇,她有一份力,就得尽一份,为女子争一争,不管多少,总要争一争,争的多了,也就有了。
一个护卫小跑进来,俯到侯丰耳边说了几句,侯丰犹豫了下,看着李兮道:“姑娘,外头有个妇人,背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方丈看了,说是天花,痘疮已经发出来了。”
“送到药王殿!”李兮转身往药王殿去。
原本是定了观音殿放男病人,药王殿放女病人,如今观音殿满满当当,药王殿……现在总算来了一个病人了。
小姑娘已经被人放到担架上抬进来,背小姑娘来的妇人扶着腰跟在后面,妇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都汗湿了,喘气如牛,脸色白的吓人。
担架抬进药王殿,妇人却站在门槛外,没跟进去,扶着门框犹犹豫豫。
“是你闺女?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家里还有其它的病人吗?”李兮手指搭在小姑娘脉膊上,看了眼妇人问道。
妇人腿一软坐到了门槛上,看着李兮,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个不停,“是俺闺女,神医,活菩萨,求您救救她!俺得回去了,回去晚了……”妇人拉着门框,连拉了几把,没能站起来。
“是天花,小蓝喂她喝点水,你看看嘴干的,再喂一遍药。”李兮先吩咐了小蓝。站起来走到妇人面前,蹲下来仔细看着她沾满痘汁以及血丝的后背,伸手从她湿的往下滴水的发丝上抹下一缕血丝。
“你衣服上、头发上,全是病人的血丝脓汁,你这样回去,不知道要过给多少人。去熬锅药汤。”李兮吩咐了一句,转回头看着妇人接着道:“洗干净再回去,你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怎么白天不送过来?家里还有其它病人没有?还是,就你一个好好的了?”
妇人看着李兮手指上的血丝脓块,捂着脸哭起来。“早就……三四天了,家里……就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