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一)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劲松没在基地食堂看见姚远,看来禁赛的处罚对姚远的打击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想想也是,要是没遇见这倒霉的事情,冠军的头衔再加最佳射手的荣誉,怎么也能让姚远今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而且他人缘也不坏,球队也新换了教练班子,自己再努把力,即便不敢妄想主力的位置,至少也可以竞争替补的板凳,再隔三岔五地在联赛里露个面,凭姚远的能耐,一个赛季下来总能有点收获,那时节走也好留也好,至少能说上两句硬气话,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讨好这讨好那。哎,都怪那黑心肠的裁判!不过,姚远自己也有责任,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楞小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呢?
因为替姚远感到不值和惋惜,高劲松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低落,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宿舍。
午休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条件允许,午饭后他一般都会小睡一会儿,时间长短不定,即便是在奥运商场上班的时候,他也会抽空打个盹;重新踢上球之后,这更是成为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即使是在新时代球队冲击甲b最艰难的时候,别人一天到晚都为最后的前途愁眉苦脸,他都能见缝插针地迷糊上一会儿。那段时间和他同住一屋的魏鸿林就曾经很羡慕地对他说:“你到底是胸有成竹哩,还是没心没肺?”他也不知道该把自己归纳进哪一类人。胸有成竹?肯定不是。他也有苦恼得无法入睡的时候。老省队刚刚宣布解散那会儿,他就时常整宿整宿的睡不安稳,一会操心自己的将来,一会幻想着省体委能收回成命,要不就憧憬着他能被某家甲级俱乐部看上,还能有机会去继续自己的梦想。没心没肺?这就更加不是。他既不是球队教练也不是俱乐部经理,无论战术安排还是人员调度,哪样都轮不到他来操心,他不睡觉做什么,难道说和魏鸿林争论几句就能教球队顺利晋级?退一万步说,他连个主力都不是,只是个替补队员,他需要做的是就是让自己随时都有个好的状态,当教练指派他上场时,他立刻就能进入自己的角色,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和队友们一起争取让这场比赛有个让人满意的结果……或者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想法归纳成更加简单的一句话:要对得起俱乐部付给他的钱。
他当然不会把这话和魏鸿林说,也不可能把这话告诉别人,因为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要是别人曲解了他的意思,把他看成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他可是什么脸面都没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一时半会还想不清楚,或者是因为在他潜意识里认为他原本就该这样做,或者是因为他周围的人都是在这样做。有时候他也会为自己这龌龊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他本该找个更堂皇的理由而且也一定能找到这样的理由,但是他不愿意,因为这确实是他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总不能连自己都欺哄吧?
所以他一般都用“习惯”这个词来为自己的午休做解释,大家也愿意接受这样的解释,当然也有人善意地告诉他,午睡并不是个好习惯,会让人感觉更加疲劳,精神无法集中,而且言之凿凿地告诉他,这些都是报纸来看来的知识。他也不大在意。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行了,和报纸什么相干呢?
但是今天中午他有些心烦意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他把电视打开,胡乱调换着电视频道,可没有一个他喜欢看的节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看下去的电视剧,可隔不了几分钟就插播好长的广告,更让他着急上火。末了他只好关了电视在写字台上翻找起来,希望能找本打发时间的书。在拉扯一本压在书堆下方的传记时,他的动作有点大,结果胳膊肘把书堆旁边的录象带给碰翻了,唏哩哗啦地掉了一地。
喝口凉水也会塞牙!
他愤怒地摔了门,跑去健身房练力量……
快四点时姚远找到了他,没事人一样和他说起了晚上进城去玩耍的事。
“不去!”
姚远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招惹他了,楞了半天才吭哧出声:“不是都说好了嘛?你怎么临时变卦呢?——我都应承人家了。”他抓过高劲松搭在椅子上的运动衫扔过来。“赶紧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说话就是她们下班的时间了——先去吃饭,罢了再去唱歌。都算我的!”
“不去。”高劲松接了衣服,顺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又蹲到杠铃下面,用肩膀寻找着合适的吃力位置。
看他的态度比较坚决,姚远也有些急了:“我这可是在为你创造机会!”
“我把机会留给你了。”说完这话高劲松就再不理他。
姚远又气又恨地踅摸了他半天,最终放弃了劝说的想法,只好自己跑去和人解释。可高劲松又把他叫住。
高劲松扛着杠铃,默了半天,最终只是抱歉地说道:“改天吧,姚哥,今天是没心思。要不改天吧,改天有空了,我请你。”
姚远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点头,撂下“小心点”就去了。
被姚远打搅了半天,高劲松也没了练下去的劲头,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下午的焦躁烦闷并不是没有来由,而且也和姚远拉扯不上多少关系。
真正让他放不下的原因是姚远的那句话:主教练尤慎今天要回基地。而可以想见,尤指导回了基地之后一定会找他谈话,而这番谈话的内容将回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