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到纳兰寺西院,已经夜色降临,一钩新月照西楼。
瑞珠泡茶好,与宝珠退出去,只留下濯清与秦可卿二人。
秦可卿冷哼一声,并不搭理濯清。
“你是觉得我哄骗了你,才让你哥哥的计划暴露,最终导致此次刺杀失败?”濯清问道。
“难道不是吗?”
濯清冷笑道:“你父王从小就是太子,太上皇娇惯他,甚至待遇仪仗有时都超过了太上皇。这造成了他骄横狂妄,做事毫无顾忌,结党营私又不知道关爱兄弟。他太子之位被废是必然。你王兄识人不明,行事不密,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锦衣卫的监督之下。没我参与,他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秦可卿瞥了一眼濯清,没有反驳,看来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濯清继续道:“再说说与你有关的事,你父王一废太子时,怕你受诛连,你未在宗人府等记入册,失去了公主名分。你随后由秦业、贾敬、贾珍收养,但你父王在那以后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吗?贾珍之流也不过是趋炎附势,借机投靠你父王,将来凭从龙之功一步登天罢了。你王兄也只是利用你与外臣勾联,他可曾真心关心你?可曾替你考虑过一次?这次铁网山刺杀失败,他打算让张友士传给你的药方,你想知道吗?”
秦可卿面色如土,失神地摇摇头。
濯清继续说道:“‘人参、白术、云苓、熟地、归身’,你父兄为了他们的安全,心狠手辣……”
秦可卿终于忍不住哭道:“别说了,别说了……”
“你自己知道,我与你在一起时,没有从你这里刺探过你父兄的行动。我并没有冒充柳湘莲,我本来就是柳湘莲,只是隐瞒了你,柳湘莲就是水溶。”濯清又把自己的身世大概地对秦可卿说了。
秦可卿一直默默地听着,还不时流着眼泪。
濯清伸出手,把秦可卿脸上的泪水轻轻拭去。
濯清安慰道:“现在噩梦都过去了,你现在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卿喃喃细语道:“还可能重新开始吗?我都被禁锢在这纳兰寺里,终身为尼了。”
濯清微笑道:“那是哄外人的,谋逆重罪,皇上不可能不惩罚你。将你赐给了我,又来这一出,就是想让你没有名分罢了,你很在意那个虚名吗?”
可卿摇摇头,濯清轻轻把她搂入怀中,轻声道:“虽说你不好出西府,这随园里还是可以任意走动的,没事可以去各院串串门。也别憋屈了自己,这带发修行就是做做样子,在随园里你想怎么穿衣打扮都行,饮食起居与各院一样。以后外面的事就不要管了,与那义忠王府断了联系!”
可卿点头,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了一句“嗯!”,将头埋在濯清怀里,紧紧抱住濯清的腰。
濯清当然明白秦可卿,她本就是个敏感多虑的人,刚才只是故意做个姿态,心里其实早想明白了:如今在随园,也算寄人篱下。不讨好他这个男主人,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相比死亡,现在的境遇不知道好多少倍,没有濯清,她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何况两人原来就有私情,现在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濯清拿出玉簪来,帮可卿簪在发髻上。
可卿破涕笑道:“我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玉簪子,还想是不是掉在水仙庵了?害我白担心了许久,原来被你拿了。”
濯清笑道:“可不是我拿的,是掉在我袖笼里的。”
“这真是逃过了病,逃不过这命,命里我就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干嘛要逃?如今病好了,命也会好。”
“说来也怪,自从入了随园,我那病再也没犯。”
“那是你思虑太多,肝木忒旺,经血不能按时而至。如今去了心事,自然经血就通了。不通则痛,通则不痛!”
“王太医也是如此说,没想到弟弟还精通医术。”
“我不仅精通医术,还精通房中术。”
“……”
蕊嫩花房无限好,东风一样春工。百年欢笑酒尊同。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
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如何即是出樊笼。蓬莱人少到,云雨事难穷。
次日,日过三竿,濯清才在瑞珠、宝珠服侍下,勉强起身穿衣洗漱,回了重华院。难怪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回到院里,平儿偷笑,晴雯白眼,倒是香菱、纸鸢忙前忙后,帮濯清换了外套衣衫。
小蚊子进来禀告,说蒋玉菡早早就来了,二爷一直不在院里,所以人在外院等着呢。
濯清脸微微一红,让蒋玉菡进来。
蒋玉菡进来笑道:“师兄,今日好睡。”
濯清打岔道:“今儿师弟来有什么事?”
蒋玉菡说道:“我已经进了忠顺亲王府,带了几个喜庆班的后生在那唱戏。忠顺亲王喜欢听戏,所以我必须时刻在王府里呆着,不太方便出来,今儿还是偷空溜出来的。”
濯清说道:“师弟还是要小心,凡事不要勉强。可曾有什么消息?”
蒋玉菡说道:“义忠郡王那边,虽然被禁足在府,并未死心,那个自设的‘内务府’还没撤了。”
濯清叹气道:“他自寻死路,也没办法。 die!”
蒋玉菡问道:“什么?”
濯清一挥手:“没什么,你继续说。”
蒋玉菡说道:“忠顺亲王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忠顺,私下与许多官员来往,有边军、京营将领,还有朝中大臣。虽然还没有探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