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两个身影缓步前进。
老妪斜眼看了距离她不远处的马车,轻轻摇头,佝偻着背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儿啊,都是娘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这个老太婆,你也不会受此大罪。”她略作停顿,偏头看到一脸雨水浑身湿透的青年,眼中满是慈爱,却又含着无言的苦楚。
她几次劝说青年移动竹伞,以免青年淋雨,但都劝说无果。
得此佳儿,心中既高兴又难受。
青年咧嘴一笑,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神态从容,“母亲放心,儿身强体壮,不妨碍。这大热天的淋雨反而是一种享受,透心凉,心里舒服。”
“混账话,哪有淋雨还舒服的。”
老妪瞪了眼青年,当即,青年唯唯诺诺称是。
青年深吸口气,又道:“也是儿无能,使得母亲跟着我奔波受罪。”
老妪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不以为然道:“谁敢说我儿无能?老婆子提着菜刀和他拼命。我儿年少得志,二十岁时担任京兆郡功曹,并兼任郑县县令,谁有我儿这般能耐。我儿在任不久,又举孝廉,升任汉中府丞,在职之处,无人不称道,无人不钦佩敬仰。”
青年摇头道:“母亲,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老妪更不同意,大声道:“过去的怎么了?谁都不能否认。”
青年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老妪不知哪根神经变化,话锋一转,又絮絮叨叨的说道:“老婆子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活不了多长时间,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死了也值。但有一件事难以顺心,你好歹是二十六七的人,因为老婆子的拖累至今没有娶妻。等到了辽东安顿下来后,务必要娶一房妻子,给杜家诞下血脉,杜家有后,老婆子才能闭上眼去见你爹。”
“母亲放心,儿自当遵从。”
青年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他这家境不容易啊!
“阿嚏!!”
青年忽然打了个喷嚏,鼻子发酸,一点清鼻涕流淌出来,身子突然感觉一股冰凉,浑身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只是风急雨骤,滴落在脸上的雨水瞬间把鼻涕冲刷干净。
老妪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急忙道:“是不是受了风寒,唉呀,我就说让你自己撑着伞,老婆子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人,你照顾我做什么……快,快,你自己打伞遮雨……”
这一下,可是急坏了老妪。
老杜家就这一根独苗,若是得了病可就难办了。
青年神色坦然,撑着伞的手丝毫不动,继续为老妪打伞,“母亲放心,儿只是鼻子发痒,没什么大碍。我们继续走吧,看看前方有没有村落,找个地方避雨。”
老妪知道自家儿子性情固执,不再劝说,尽量加快速度往前走。
“两位,等一等!”
清脆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老妪没听见声音,青年却听得清楚。他看到来人后,小心搀扶着老妪停下来,又看向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走来的小浩,问道:“小哥叫住在下,有什么事情吗?”
小浩嘻嘻一笑,拱手说道:“大雨倾盆,不利于赶路。我家公子请二位到马车上避雨,等大雨停歇后,再继续赶路不迟。”
青年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连忙道:“多谢小哥,请!”
小浩带着青年和老妪来到郭昱和郭女王乘坐的马车,小浩摆手道:“这位公子,这辆马车是女眷乘坐的,阿婆坐在马车中也好有个伴。”
青年感激道:“小哥考虑周到,感激不尽。”
当下,青年把老妪送上马车。
他看到马车中坐的是两个小女孩,心中更是放心。来到王磊所在的马车,青年收了竹伞,先坐在车辕上把衣服上的雨水挤干,然后才钻进马车中。相比于马车外,马车中自有一股暖意,他浑身冰凉,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歉声道:“骤雨来得及,衣衫不整,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老爷子依旧闭目养神,似乎没有见到来人。
王磊轻轻摇头,微笑道:“先生至孝之情,感天动地,令人佩服。”虽说眼前的人因为大雨的缘故衣衫不整,但剑眉朗目,自有一股书卷气,那儒雅气度并非王磊所能模仿的。
故此,王磊尊称一声先生。
见来人发冷,王磊取出一套衣服,“先生浑身湿透,继续穿着湿透了的衣服难免会感染风寒。我的衣服太大,不适合你穿,只能拿老爷子的衣服给你换上,希望先生不嫌弃。”
青年接过衣服,连连摇头道:“公子给予避雨之处,已经大恩大德,又给予一套衣服,真是慈悲心怀。在下京兆杜畿,多谢公子帮忙。”
王磊愣了一下,试探着道:“可是杜畿杜伯侯?”
杜畿也愣住,道:“公子认识在下?”
王磊眼中笑意浓浓,不急不缓的说道:“杜伯侯名门之后,才华出众,孝感动天,名扬海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史书记载,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
杜畿二十岁出仕,担任京兆郡功曹,并兼任守郑县的县令,后升迁为汉中府丞。待归顺曹操后,杜畿担任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领西平太守,迁河东太守。魏文帝曹丕时期,杜畿获封丰乐亭侯,官至尚书仆射,不幸的是在六十二岁时为国殉职。
曹操麾下谋士荀彧称‘畿勇足以当大难’,《三国志》作者陈寿更记载:“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其才能卓越,堪称至贤。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王磊的脑海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