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狭窄的青石小巷里,两匹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骏马拉着一辆厚实的楠木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董九强等兄弟几个听到声音追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瞧了瞧那绝尘而去的车屁股,这巷子没有遮挡,一眼就能看到底,那两人八成是乘了马车才跑掉的。
一个贼头贼脑的黑瘦汉子窜到董九强跟前,摩拳擦掌,急道:“天杀的小娘皮,竟然有胆子逃,大哥,我去追回来……”
“蠢货!”
董九强在黑瘦汉子脑后狠狠扇了一巴掌,将今天新学的骂词现学现卖,骂完犹不解恨,龇着一口黄牙,又加了一句:“傻球!连个丫头片子都看不住!”
自己看不住人,直到跑了才去追,也不看看那样的马车,连马都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就算追上了,能有好果子吃?
名叫朱二的黑瘦汉子闻言心里委屈的不行,他满以为那只是个贵户人家手娇身软的小娘子,绑了那个半大少年,又堵了窗户,这两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儿,要不是后院那扇木门年久未开弄出了声响,只怕他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董九强心里也有些懊悔,那丫头和那少年,单看穿着就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着的贵主儿,这样的人他原也没想招惹,可是那身形矮胖的中年人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的承诺。
一百两银子啊!
他们兄弟几个不过是街边的混球无赖,平日里连吃顿肉都难,有了这些钱,莫说吃肉,连娶婆娘的都够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满以为不过是绑个丫头,再容易不过,这样的事他们平日里也没少干,谁知到头来竹篮打水,连个屁都没捞着。
到手的银子,飞了也就算了,他只怕那矮胖的中年人不会放过他们兄弟几个,那样的穿着在他眼里已是顶上天的贵人,这贵人口中的贵人,天老爷!
“嗒嗒嗒……”
一辆四轮马车从巷子的另一口,悠悠拐了进来,车厢前挂着厚重的棉帘,将车内的场景挡得密密实实。
马车在董九强几人面前停了下来,身形矮胖的韩东阳,费力地爬出马车,当听到董九强战战兢兢地说“人跑了”时,当即气得面色铁青,抽过马鞭朝那几个地痞劈头盖脸一顿打。
打了几鞭子,才强压下心中的忐忑,腆着笑弓着身子凑到马车跟前,小声地汇报着。
车内人听罢,带着重重怒气,冷冷的“哼”了一声,韩东阳知道办砸了差事,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地朝脸上甩巴掌。
“蠢货……处理了!”
处理?处理什么?董九强只模模糊糊听了个耳音,就见跪在地上的韩东阳感恩戴德地爬起,朝着他们兄弟几个的方向指了指,顿时颈上一凉,眼前一片血光……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小巷,进入了繁华的安华街,一时间嘈杂的喊声、呼声、叫卖声,杂七杂八地往齐蕊卿耳孔里钻。
她不觉得吵闹,反倒细眯了眼,面上显出如听天籁般的享受,这般鲜活的人声,让她更加确信,枉活一世,她齐蕊卿,又重新活过……
沈越峥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射在齐蕊卿身上,细细的阳光透过窗缝,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那婴孩般肉呼呼的面颊上,似乎还能看到小小软软的绒毛。
还是个孩子!只是……
联想到刚刚小巷中的一幕,沈越峥微微眯了眯眼,圆乎乎的女孩子,毫不畏惧地张开双臂拦在马车跟前,巷子中似乎有人骂骂咧咧地追过来,他知道他们遇上了麻烦。
可是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本想一走了之,谁知对上那双盈盈带水的双眸时,记忆中似乎有什么尘封已久的往事破土而出,鬼使神差间就让两个狼狈的小家伙上了马车。
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齐蕊卿悄悄睁开了眼,见之前咋咋呼呼被点了睡穴的顾连易,窝在一角睡得正熟,又将眸光转向如松如柏端坐一旁的沈越峥,谁能想到竟然会在小巷中恰巧碰到沈越峥的马车。
这一世才将将开始,她就又一次欠了沈越峥的救命大恩,上一世欠他许多还没还清,想起临死前的一幕,粉粉嫩嫩的面颊上不禁浮现出一片恍惚。
前世她偶然在锦衣卫的卷宗中得知当年家破人亡的真相,为报亲仇朝始作俑者刘焱射了毒针,当时已是心存死志。
如今想来,她自然可以一死了之,但新帝死在都尉司,作为都指挥使的沈越峥怕被她推在了风口浪尖,满朝责难,天下非议。
如今她得天垂怜重生归来,却不知那一世是否还在继续向前,若是那一世也在平行发展,也不知沈越峥如何化解由她造成的困局?到底是被她连累了!
这样想着,眸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愧色,尽管眼前之人并未跟她一般重生,怕也不知前世种种,但她也算是“恩将仇报”,只求此生结草衔环、尽力弥补了。
沈越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愧色,又见齐蕊卿的面上浮现出奇特的坚毅,心中泛起丝丝疑虑,启唇问道:“你之前见过我?”
齐蕊卿心中一惊,虽然老天垂怜,重临人间,可现在她才十岁,哪里见过沈越峥,又何谈有愧,忙收敛心神,抿了抿唇轻声道:“不曾见过!”
见沈越峥仍然盯着她看,齐蕊卿心下暗自恼悔,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观察敏锐,如今露了这般破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