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有胆,暂忍胯下之辱也未尝不可!心有所往,穷困潦倒又何足道哉?一时的屈辱与苦痛,皆可尽数吞入腹中!那些仇恨与屈辱,会化作碧绿的胆汁与猩红的血肉,更会催生出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锤炼出百折不回的坚实魂魄。能翱翔于九天之上、亦能卧薪尝胆忍辱含垢,方不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方不愧对这人世间的万丈红尘!
可再看他沈归!平日里装出一副震山猛虎、闹海蛟龙一般凶狂,身手与修为也足矣撑起他画出来的这副皮囊!可刚才他左臂的轻微抖动,却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了一个信息:他怕了!仅仅因为自以为的一场小败,他的心理竟然对自己生出了畏惧之感,而且,这畏惧还是印刻在灵魂深处,从骨骼到血肉、从灵魂到胆气,皆因一败而尽数丧尽!
沈游的胸中立刻燃起一场滔天怒火,他竟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兴平皇帝,反转过了身子来退后两步,伸出左手扣住沈归的右臂、用力向自己身前一拉……
啪!
一记抡圆了膀子的大耳光将沈归凌空抽飞,在半空中翻出几个侧转,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之上!
然而这记饱含失望与厌恶的耳光、还仅仅是一个起手式而已……
沈游的身手与武学修为,的确达不到天灵脉者的程度,但至少也不会弱于寻常的习武之人;姜小楼也好、岳海山也罢、只要搭不上天灵脉者的边,对上身怀“截气”地灵脉的沈游,最终的胜负走向,都既能希冀天道运气、与自己的临场发挥。
更何况是如今这个胆气丧尽、头晕目眩的沈归了?
沈游迅速收剑还鞘,左手揪起沈归的衣襟,将他躺在地上的身子拽起,离地面大概半尺多高;右手则再次抬起长臂,攥紧了拳头,一下下死命地砸击着沈归的胸膛正中!站在颜青鸿的视角来看,沈游就仿佛是山野古刹之中,一位不停撞击铜钟的老僧那般;一记记简洁朴素的直拳,缓慢而沉重的不停锤砸着沈归的胸口,发出一声声闷响,荡出一蓬蓬滚烫的鲜血……
看着沈归的双眼逐渐翻白,抵挡锤砸的双臂也愈发绵软无力,颜青鸿心中依然知晓:眼下的沈归,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沈归这一败,他自己也就跟着败了;自己败了,幽北三路乃至北燕王朝,也全部一起败下阵来。但他心中对此可笑的结果,也生不出半点的嗔怪之心。他只恨这天地之间,为何会存在沈游这种妖孽一般的人物!明明自己还有许多抱负未曾施展、明明自己还有那个统一华禹大陆的美梦,尚未没来得及实现;明明自己即位之后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无一日有所懈怠、堪称近百年来历届帝王之最!
为何自己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去争取,结果竟连一个逐鹿中原的资格都得不到呢?
战败国破死在敌军的铁蹄之下,他颜青鸿既坐上了赌桌,自然无话可说;败在敌人的阴谋诡计、合纵连横之下,他颜青鸿也可以愿赌服输;可如果如此大费周章,结果却简简单单的死在一个武道高手剑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命运的安排!
沈游的拳头,没有任何花哨的技法,甚至连中指关节的拳锤都没有弓起,只是在用自己的拳锋,挥击出最简单直白的进攻路径,就仿佛是普通人打架那般,一下下重重的击打沈归的胸膛,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声音节奏稳健而沉重、落入颜青鸿的耳中,就仿佛是幽北三路的丧钟一般,震耳欲聋,直刺骨髓深处;直到沈归的身体不再随着拳势起伏;直到沈归的口鼻缓缓淌出鲜血,再也无力喷溅而出;直到他的胸膛、也被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直到他原本紧绷的手脚身体、此时也全部松弛下来,直到……直到沈游停住了右手转过身来,用他那溅满了鲜血的面庞,无比阴森的注视着颜青鸿……v首发
沈游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家独苗的死活了,只是脸上也流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两行清泪;而他的右脚,此时也终于踏上了通往北兰宫的玉阶。
颜青鸿感受到了他周身弥漫的刺骨杀意,也感受到了四周仿佛开始收缩挤压的空气;他不自觉想要向后退几步,但一国之君的荣耀与尊严,已是他唯一能够在手中紧握的骄傲。颜青鸿心里也清楚:面对沈游这种人,即便自己放下一切转身逃窜,也绝不可能比他手中的长剑更快;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理当慷慨赴死!幽北三路,只有阵亡之帝,却没有逃跑之君,无论如何,他颜青鸿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在沈游迈上第三道玉阶之时,北兰宫大门突然微微敞开一道缝隙,由打宫内忽然窜出四道黑影、身法与速度都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这四人皆是黑衣蒙面,双手倒执两柄吞吐着凛冽寒芒的缠柄匕首,直扑阶下沈游而去!
这四位黑衣护卫,已然是兴平皇帝颜青鸿最后的杀手锏了!
不过,他们四个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更不是江湖传说中那些无名无姓世外高人;他们本就是皇宫之中的老人,皆出身于御马监,师傅乃是玄岳道宫的叛徒、前任御马监的监司——陆向寅。在颜青鸿登基之后,便着手开始清理归化前朝遗老;非常可惜的是,由于御马监乃是由陆向寅亲手创立的谍报机构、所以即便留下了些许边缘人士,但大多也都是陆向寅的死忠信徒。
颜青鸿费劲了心思使尽了手段,最后还是从家人开始着手,才逐渐收拢了这四名御马监遗脉。然而若是寻常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