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铁柱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一个莫可名状的生命。这生命无限强,无限大,无限复杂,又无限简练。
它繁盛,又趋同。
它衍生,又归一。
它伟大崇高,洒下了进化的种子。它也恐怖绝伦,收割一切的生命。
它是如此的浩瀚,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但石铁柱以绝对的意志拒绝了它的感召,拒绝了它的规则。恍惚中,石铁柱通晓了它的名字——天启。
另一边,石铁心也做梦了。
梦回东京。
他梦到了那年那月的一个夜晚,自己负伤、沉睡、醒来,屋内静谧安宁,夜风吹过,阳台上有人正看着万家灯火。
石铁心忍不住向她走去,想再看看她的脸。
但不知为何,他走不动。
恍惚中,场景变了。
街角的小公园里,烟花燃放着。这一次,那个姑娘坐在自己身边,哼唱着一首歌,告诉他,让他好好记下。如果她有朝一日忘记了一切,便再唱给她听。
石铁心拼命的竖起耳朵,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但不知为何,他听不清。
恍惚中,场景再变,场景又变。
他看到姑娘的一颦一笑,他看到一次次的挑逗调笑,他看到自己明智而坚定的拒绝,当时觉得自己特别靠谱,但此时此刻,他却非常后悔。
如果重来,我不会拒绝你,不会推开你,不会解开你的手,不会怀疑你。我不会再纠结于真与假,因为就像老大哥说的,不管如何的谎言,也掩盖不了你那颗璀璨的心。
场景终变。
码头,海风涤荡,却不觉畅怀。石铁心看着怀中的姑娘,巨大的恐慌抓住了他的心。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根本无法改变。
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是我的梦境,为什么我却连自己的梦里,都如此无力!
后悔。
遗憾。
迷失。
无力。
一切种种,啃噬着他的心灵。
“我许你……”
不!
“光芒万丈……”
不!!
“面朝……天堂的……”
“不要————!!!”石铁心猛然睁开眼睛,大声吼道:“悠悠————!!!”
吼过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然梦醒。
剧烈的情绪中,自己正顶着石铁柱的身躯行动。
他正在一张床上,四周温暖,安静,是个老式火星基地的模样,看来自己是被救到一个从前的老观测站里来了。
唰,房间的门开了,石铁心扭头看去,温暖的灯光里,凌星见站在门口。她手中托着个托盘,托盘里是纱布、消毒水等急救物品,看来正准备给他急救。
一切似曾相识。
但这个时候,凌星见只是站在那里,愣愣的瞧着这边,一脸不能相信的模样。
“你刚才,叫我什么?”
石铁心看着她,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是她,也不是她。
不是她,但也是她。
到底该如何面对?
到底该如何自处?
到底该如何看待?
“去吧。”老大哥的声音忽然在心中想起:“去说吧,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为你自己说,也为了阿尊说。把你的后悔,你的遗憾,统统解开。我媳妇,暂时借给你了。”
“好。”石铁心心如潮水:“订正一下,不是你媳妇,是咱媳妇。”
起身,下床。
身体很有力量,伤势全部消失。
石铁心看着凌星见的双眼,一步步走过去。
接触到石铁心那深刻的、痛苦的、希冀的、温柔的目光,凌星见手中盘子忽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异常的跳动起来,慌乱的向后退着,但一步之后,后背却顶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你、你你、你别过来!”
石铁心却前进着。
很快,便近在咫尺。
恍惚中,他仿佛走在了天钟九响的孤寂道路上。那一次,他进无可进,黯然神伤,败走九响之前。
这一次。
他迈出了脚步。
他伸出了手。
凌星见猛然闭上眼睛偏开脸庞。她已然芳心暗许,却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抗拒,更为刚刚听到的称呼感到震惊。
但石铁心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
没有嚣张的宣称,没有霸道的壁咚,而是轻轻地,温柔的,用手划过了她的发丝,她的面庞。
凌星见抬起头,看到了男人的脸。
他是如此的小心,如此的紧张,如此的激动,又是如此的悲伤。他看着她,就像看稀世珍宝,又像看易碎的梦,让她感动,让她心疼。
这悲伤到底从何而来?
凌星见不知道,但她自己莫名就能懂,因为她自己也是一般的心情。一股无名的悲喜从灵魂深处泛起,让她的灵魂跟着颤动,让她挪不开自己的眼。
“我在叫你。”石铁心轻轻的呢喃着、叹息着:“我在叫你啊。你的小名,悠悠。”
凌星见大脑里一片混乱:“可是、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经历了很多,很多。”心中万语千言,堵在喉中却不知如何去说。他咬着牙,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过于激烈的情绪,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问道:
“你,可还记得我?”
凌星见看着他,她能感受到他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每一句话都发自灵魂,每一句话都带着让人动容的赤诚和浓烈的感情。
这感情会让任何一个姑娘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