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求您怜悯这身处苦难的人,赐予他生存的勇气。
愿他的失落得到拯救,悲伤得到安慰,绝望得到化解,抑郁得到医治。
主啊,请垂怜。
……在十字架的慰藉下,他一度不介意继续存活,假若那是冬‘花’的心愿。因此可想而知,当他发现这一切全是要的一个谎言时,他有多愤怒!
这是欺骗!这是背叛!要欺骗了他!背叛了他!
他并未把愤怒表‘露’出来。只有天知道,每次擦肩而过时,瞥见那张毫无悔意的脸,他的愤怒又会增加一层。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渐渐的,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提及,他用“碍事者”来代替那个人的名字。不久后,绘麻来了,再之后,有了那个‘激’烈冲突的平安夜。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以为是,绘麻不需要他,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他,他的爱死了,早就死了,他竟然妄图再次得到爱,所以现实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噢,他还差点杀了自己的哥哥,用冬‘花’最珍视的信仰象征……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死了便能与她重聚,如今,他不确定了……那是自冬‘花’去世后,他第一次连寻死的信念也丧失。因为他大概上不了天国了,而冬‘花’绝不可能身处地狱。
“怎么会有你这么死心眼的人呐……”视野扭曲成一个漩涡,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大滴大滴眼泪由眼眶落到下巴,少‘女’哭得要掩住面,“我不值得呀……我真的不值得呀……”
刚开始,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人间游‘荡’,是因为心愿未了?再仔细想想,又觉得无法解释。每个死于意外的人多少都有未尽的心愿,为什么独独就她‘阴’魂不散?纳闷了好久,也琢磨了好久,唯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有一个人,比她本人更不能接受她的死亡,因为接受不了,执念强烈到将她束缚在这个人间。
她和祈织很小便认识了,虽说是彼此的初恋,但‘交’往的时日实际不算长。即便从长大后偶然间重逢那天算起,他们共同拥有的时光亦只得两年半。纯纯的初恋固然是难以比拟的甜美,但两年半对于一个还没定‘性’的十七岁少‘女’来讲,也许还不到地老天荒矢志不渝的程度。有人那样的爱着自己,本来是很幸福的事,但请原谅她死时只有十七岁,对爱情的理解尚且肤浅,直到生命终结之后,方发现自己被如此深爱。那一刻,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份爱。
明明死了,对一个人的爱还在日日加深,是不是很奇怪的事?不,一点都不奇怪,她的爱完全有迹可循。天天跟着那个人,望着那个人,感受着那个人用他的生命爱着经已化作一堆白骨的自己,叫她怎能不彻底沦陷?尽管很清楚对方听不见自己,更看不见自己,自己再怎么爱对方也不会知晓,她还是爱了下去,那是她生前所想象不到的一往无前。
越是爱他,越是舍不得他受苦。盼着岁月能治愈他的心伤,却见他一日比一日更消沉、更死寂,她都不知他那样半生不死的状态还算不算活着。他数度寻死,甚至伤害自己的家人,她仅能眼睁睁瞅着,前所未有地痛恨着自己的存在,恨得想把那两年半扼杀。如果他国一那年夏天,她不曾叫住他,她的死亡是不是就不会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既然这份爱已经变成摧折你的□□,不如就不要爱了吧,不如就忘了吧……万籁俱寂,她如同往常一样,伏在他枕边凝视着他的睡脸自言自语,角落里陡然冒出一个尖锐的声音:不!我不想被忘记!我其实不想被忘记呀!她被自己自‘私’的潜意识吓到了,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光‘阴’蹉跎,直到有一天,他身边那个叫凛凛的孩子忽然变得能瞧见她,她瞬间便意识到,作出决断的时刻到了。再不想被忘记也罢,六年了,死后还能霸占他六年,她该满足了。
“小祈织,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因为来不及说再见,便一直无法再见。时间的齿轮,生生停顿了六年,“呐,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