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汝等各级将领,待事情查清楚以后,皆可官复原职。”
说到这里,庞暖停顿了一会儿,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此番,吾奉太子诏书而来,又有宗室以及满朝公卿支持,廉颇将军若负隅顽抗,非但乃以卵击石之举,更会牵连军中数万将士。”
“廉颇将军,就算汝不为自己名声着想,也要考虑麾下将士身家性命吧。”
庞暖声音虽然略显苍老,却仍旧中气十足,雄浑异常,城墙上不少赵人都听见了。
庞暖这些话,可谓是点到而止。
不过城墙上许多将领,都听懂了对方隐晦之言,那就是以将士家眷作为威胁。
事实上,就算庞暖不这么说,各级将官也能猜到。
按照律令:参与叛乱者,无论官职、爵位,皆要株连家眷,轻则发配流放,重则贬为奴隶甚至直接斩首。
绝大多数中高级将官,都有家眷待在邯郸,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变相给王室充当人质。
这也是为什么,廉颇并未真正想过起兵反叛了。
他落入此等境地,将士们可能会同情他,除非被逼上绝路,否则很难跟随其造反。
不为其它,仅仅是为了家人,将士们也不会那么做。
廉颇双拳紧握,感觉无边愤怒、悲伤充斥心头,可是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大军,终究还是松开了拳头。
他转过头去,看向跟随自己南征的众将官。
不少人被廉颇目光扫到,都是下意识垂下了脑袋,显然没有跟随廉颇,与王室对抗的决心。
唯有郭旭等几个心腹,昂首挺胸站立着,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廉颇见此情形,欣慰之余也不由颓然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没有丝毫翻身的可能。
起兵叛乱,代表着彻底与赵偃决裂。
不仅邯郸城内家眷会被株连,就连麾下绝大多数将士,也不会跟着叛乱。
如此做,等待廉颇的只有家破人亡,遗臭万年。
廉颇也有想过,跟随庞暖返回邯郸,可是这个念头刚刚从心中闪过,就被其狠狠掐灭了。
廉颇自信,凭借自己威望,纵然此时被押解回邯郸,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赵国此时有赵偃当政,两人又向来不和。
返回邯郸,廉颇必然失势,只要赵偃在位一日,廉颇就没有再次被启用的机会。
更何况,别看廉颇这些年风光无限,却也结下了不少政敌。
廉颇大权在握的时候,那些政敌自然不敢对其如何,真要等到廉颇失势,恐怕不少人都会暗中报复。
深吸口气,廉颇对着城下庞暖喝道:“吾从未背叛赵国,更不会与将军刀兵相向,将军暂且在城外扎营,吾自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廉颇说完这番话以后,其身后那些将官,大多都松了口气。
庞暖闻言,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庞暖并未就此放松警惕。
他反而统帅麾下兵马,有条不紊的撤退二十里,背靠着黄河安营扎寨。
事实上,庞暖渡过黄河的时候,就知道此番双方交战的可能性,微乎极微。
廉颇真要举兵叛乱,凭借对方的统兵才能,不可能让庞暖麾下大军轻易渡河。
县衙内,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廉颇看着麾下一众将官,最终深深叹了口气,额头上的皱纹,仿佛也在刹那间变深了许多。
“汝等随我南征,连克繁阳、阴安两城,本来能够风风光光返回邯郸。”
“不曾想,因我一人之故,而让诸位遭受牵连。”
“这件事,乃我廉颇对不住诸位!”
说到这里,廉颇对着屋内众将校深深鞠躬,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上将军!”
众将校见状,都有些动容。
他们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为了这三个字。
廉颇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视过屋内众人,语气忽然变得激昂起来。
“先王在世之时,太子素来与吾不和。”
“先王刚刚驾崩,太子尚未真正继承王位,就迫不及待给我乱扣罪名,意图夺我兵权。”
“吾虽问心无愧,亦知太子容不下我,既如此,吾又何必返回邯郸,受人羞辱?”
“吾欲离开阴安,南入魏国。”
“待吾离去以后,尔等即可打开城门,迎庞暖将军入城。”
众人闻言,尽皆大惊。
“上将军,万万不可!”
心腹爱将郭旭大呼出声,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他虽然早有预料,廉颇不可能真的举兵造反,却从未想过,对方居然准备前往魏国。
要知道,廉颇刚刚带领五万赵军,打下了魏国的繁阳、阴安两座城池。
繁阳乃商贾云集的膏腴之地,阴安更是魏国北方门户,这两座城池对于魏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时,魏国上下恐怕都在记恨廉颇,彼此时前往魏国,岂能得到重用?
“公子嘉贤明远播,对待上将军更是敬重有加,既然上将军不欲返回邯郸,何不前往申岐之地投奔公子?”
郭旭话音落下,当即有不少将官出言应和。
他们虽然不会跟随廉颇造反,却也并不愿意看到廉颇前往魏国,而后受到冷落。
廉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继而叹道:“吾意已决,汝等莫要再劝。”
言毕,廉颇也不再废话,直接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吾愿弃官,跟随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