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即便钱百鸣分不清马权到底偏向那边儿……即便他认定马权是在敲诈勒索,他也只能低头。一味愚昧硬抗,反而显得他不懂规矩,当下只好强颜欢笑道:“张大人治民有方、政绩斐然,钱某的奏报上,定然少不了张大人一笔。至于说县衙上下,都是本官同乡,多年来一直照拂钱家,钱家自有表示。”
“那海西上报的白册、钱新乡税赋一事?”张靖初阴阴开口,说实话,这时候他真不如钱百鸣有风度。
“白册赋数本官亲自查验三日,清白无误!马司户明日便可重新征收,钱新乡所缴赋税,断然不会与白册不符!非但钱新乡如此,本官相信,海西其他粮区,也都会尽快足额配合县衙缴纳好赋税!”
说完这句,钱百鸣还屈身一躬,向张靖初施了一礼。仿佛之前两人的针锋相对,都是一场幻觉。而张靖初这时的表现就有些相形见绌,腰背直挺挺僵着,脸上充满颓败和挣扎的变幻。
马权这个做下属的,自然不能劝领导还礼,心里却是早将张靖初骂个狗血淋头了。着急挠了挠头后,只好又道:“钱御史既是本县人,而大老爷又在本县为官,两位大人本就有着渊源。大老爷治理地方有功,钱大人在朝中自以海西为荣,彼此或为奥援,实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啊。”
这番话真说到了张靖初的心坎儿,经历此番钱百鸣之事,张靖初也看出,他在朝中根基的薄弱。之前他认为自己只需恪公守己,朝廷自然会看得出他的勤勉。可现在,他才发现,一人之语对他的仕途有多么大的影响。心念一灰下,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终于欠了欠身子,向钱百鸣回了一礼。
两人再抬头时,已然面色复杂、相视一笑。钱百鸣笑中隐住了他的仇怨,张靖初却是用苦笑盖住了他的颓然。可唯独两人眼光同时望向马权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了同一个念头:这小子,怎么好像比自己还会当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