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一幕,不止京都钦天监和陈弼发现。
白帝城,明王势力下的一座军事重镇,毗邻信王藩地势力笼罩的疆域,任何时候都有大军驻扎,以防信王偷袭。
明王和信王是兄弟。
不过江山面前,兄弟感情算个屁,何况还是同父异母。
世子府中,身材削瘦,头发略有发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的世子梁晋坐在书房窗前,手捧兵书,丫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添香。
梁晋长得不好看。
除了沙场之上,无论从其他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长兄粱凉更受人喜欢。
粱凉身材高挑,五官如玉,饱读诗书温文尔雅。
在为人做事上,粱凉更是心细如发,能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善待周围所有人,绝对是盛世之下的一枚谦谦君子。
所以他死了。
因为这个天下,现在没法盛世。
和粱凉相反。
梁晋读的诗书不多,兵书很多,他常年在军伍之中,耳濡目染,平日里言辞总是粗言俚语,行事霸道,更崇尚武力。
所以他从明王诸多世子中脱颖而出。
因为他太像明王。
最关键的一点,他在兵道上展露出来的锋芒,天下少有,是明王极其谋臣幕僚认为将来唯一能取代百里青山抗拒荒人南下的神将。
梁晋也知道。
所以他有一个梦想,有一天,他能率领着麾下的虎贲雄师,横扫天下,最后倾尽王朝之力,征讨荒人,让观井天下出现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王朝!
所以当那位先生来到白帝城,梁晋的野心终于压不住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
此刻忽然抬头,看着突兀出现的佩剑青年,“先生有叮嘱?”
佩剑青年面无表情,“先生说了,粱凉已死,将来你必然要世袭罔替,今夜荧惑守心出现,先生着我来问一句,死幼帝还是死藩王。”
梁晋望天。
沉默许久,才轻声低叹道:“京都那个小老弟虽然年幼,是个任人摆弄的垃圾,可将来禅位还需要他,然后父王像个乌龟一样长寿,世袭罔替还不知猴年马月呐。”
佩剑青年懂了,转身离去。
幼帝不死,那就死一位藩王。
谁死?
对于身为明王世子的梁晋而言,谁更容易死就谁死。
距离双阳不到五百里一处荒野里,山巅坐落着一间废弃道观,此刻观中篝火熊熊,两个人坐在火堆旁擦拭着刀剑。
两个人身材高大,虽然穿着大徵民服,然而高鼻宽额,以及蔚蓝色的眼眸和浑身浓密的毛发,让人一眼能看出。
这是两个荒人。
道观外,一位黑衣人站在夜风里。
长发飞鬓,如霜斑白。
黑衣人负手望天,衣衫飘舞,眸子里映照出荧惑守心的奇观,眉头微微一挑,唤了一声青袖。
一位身穿青色长裙的负剑女子出现。
黑衣人轻声说道:“传令回王庭,着令大将军拓跋善哉,将陈在拂雪、铁蹄、饮马三关的二十万兵马撤回,不需要再叩魏王边城之门。”
名叫青袖的侍女愣了下,“军师,那魏王可以岂非再无顾忌的追杀我们?”
军师!
整个观井天下,穿黑衣的人中,配得上军师二字的只有一个人。
荒人的黑衣军师!
黑衣军师笑了笑,“无妨,魏王明白一个道理,我若是被刺杀而死,那么他这个镇守西北的藩王,在天下民心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所以南下到大徵后,魏王并不热衷于刺杀自己。
魏王只想做一件事。
让百里青山在沙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自己,这样一来,他在大徵王朝的民心将达到巅峰,凌驾于其他任何人。
到时候清君侧,幼帝和梁室其他人死于“意外”。
功高震主的魏王,自然就能登基。
况且,魏王想杀就能杀么,我若是没有完全把握,岂非离开王庭南下深入到大徵腹地。
青袖转身离去。
片刻后,山巅一头海东青破空而起,没入远空。
黑衣军师将目光从海东青身上收回来,侧身,望向双阳城方向。
哂笑了一声。
低声喃语,“百里青山,你以为将商有苏放在齐平川身边,就能坏我大计,当年你屈居于我之下,如今能赢我吗?”
区区一个女子,能改变齐平川的雄心?
不能!
只要齐平川有雄心壮志,在陈弼的辅助下,双阳城必将大徵天下搅成一盘散沙,到时候……外有我率领的荒人雄师,内有双阳城之兵。
天下,便是我的天下!
黑衣军师望着明月下的千里江山,目光炙热。
失去的东西,我要亲手拿回来!
老丘城,是大徵王朝面向西北的核心城镇,也是历朝历代抗拒荒人南下的驻点,数次不多的御驾亲征,天子到西北,都是驻留老丘城。
再过去,就真的是前线沙场。
如今的老丘城无天子,有王爷,异姓王爷。
魏王。
魏王坐镇老丘守西北,荒人不可越。
不过世人无不知道,荒人不可越,是越不过那一座青山,而不是魏王。
百里青山。
帅府之中,一身青花儒衫的百里青山兴致盎然的弹着古琴,琴声激越,仿佛是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描绘出了一副波澜壮阔的沙场壮景。
这是大徵天下最为有名的一首曲:将军令。
琴声曳然而止。
百里青山望着匆匆赶来的宦官,儒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