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上那辆长长的押运车开始,陈宗缦就一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平静之中。
就连坐在他旁边一直沉默不语默默散发着冷气的安格斯都忍不住垂眼看了她好几眼——她冷静的实在是有点不寻常。
而张小红更夸张,她所有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准备陈宗缦一个不对劲就随时扑上去。
其实陈宗缦确实看上去很平静。
她两只手一直抄在棉衣外套的口袋中,整张脸埋在大大的领子里,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可是张小红和安格斯没有看到的是,她放在口袋中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手心满满的都是汗珠。
她的两条腿也在轻微的抖动着,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窗外,不想错过路边的每一颗树,每一个行人。
多么珍贵啊!
陈宗缦想着。
太久没有看到穿着正常服装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群,他们或是形单影只,或是三五成群,不管是怎么样的人,落在陈宗缦眼底,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人走在马路上,即使是满脑子烦心事也值得!
她的心脏一直跳的很快,身体随着车辆的摇晃而左右摇摆,脑子里随着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而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画面。
原来那些难过的事情通通不见,剩下的都是快乐的回忆。
原来时间真的能冲淡好多事情,当时认为比天大的打击,现在看来,都比不上能脚踏实地的站在柏油马路上,再呼吸一口城市中的空气。
车子摇摇晃晃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是十点左右,是一天之中公园里人最少的时候。
这个时间上班族都在工作,学生党都在上课,公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几个老大爷正在门口坐着下象棋。
院里提前给公园打过招呼,所以这个时间公园里的保安也是全员出动,守在公园各个门口,院内也有保安巡逻,再加上随性的医生护士也不少,院里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这次出来的车一共三辆,每辆五个病人,一共十五个人,是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神状况比较适合外出的病人。
陈宗缦上车之前曾经大概扫了一眼,发现熟人还不少。先不说跟她同车的安格斯和精精,那个曾经在后院里把安格斯拦下来的男人也赫然在列。
她像安格斯示意,安格斯也只是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事。陈宗缦被吓得一缩脖子,也不敢再看,好在他们不在同一辆车上。
其实出门前,陈宗缦也曾经偷偷问过江桁,自己的舅舅有没有可能出来一起放风,意料之中是否定的答案。
江桁说,祝晨的病情反复不定,而且在发病的时候攻击性太强,切发病频率不稳定,不适合出门。
陈宗缦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公园是t市最大的免费公园,里面的游乐设施已经在几年前全部拆除,成了一个单纯散心的小公园,环境优雅,非常适合病人来这里散心养病。
下车的时候,陈宗缦因为太激动,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幸亏身后的安格斯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陈宗缦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朝安格斯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却换来安格斯头也不抬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正当她诧异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个在院子里拦下安格斯的男人正朝这边看来,他的目光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陈宗缦□在外的脖颈上划过。
嘶——
陈宗缦下意识的躲闪开那个骇人的目光。
她想她明白安格斯为什么刚刚不理她了。
陈宗缦定了定心神,自然地挽上张小红的手臂,再也没有看安格斯一眼,而是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直到感觉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移开,她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真正抬起头,看着周围的自然风光。
蓝天白云,没有绿树,只有树杈。但在陈宗缦眼里,就算是树杈,外面的都要比精神病院后院的百年大树的树杈好看千倍万倍。
冷冷的风扑在陈宗缦的脸上,扑的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好看。
通行的十五个人先是被集中在一块空地上,陈宗缦牵着精精,后面跟着张小红,其他病人也是如此,一人一个护士,分配非常均匀。
院长亲自带队,后面跟着以江桁为首的院里的一众医生,他们脱下白大褂,也是一群在平凡不过的正常人,看上去反而少了几分距离,多了亲近。
院长主要嘱咐了几点,就是不要到处乱跑,还有护士和医生要根紧自己的病人之类的,估计在出发之前都强调了几十遍的话再说一遍,连陈宗缦的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她现在根本无心听院长在说啥,一心都扑在那条熟悉的林荫小道上。
这不,院长一说解散,大部分病人都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向不同的方向,只有陈宗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们走吧?”张小红戳了戳陈宗缦。
陈宗缦一脸陶醉的闭上眼:“等一下,我正在呼吸自由的空气。”
张小红:“......”然后白了她一眼,在旁边默默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陈宗缦缓缓的睁开眼,平视前方。
视野中,有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正朝这边一步一步的移动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帅气的小竖领,被牛仔裤包裹的大长腿,就这么坚定地,缓缓的朝她走过来。
陈宗缦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